這是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一樓到四樓是賣場,六樓以上是辦公室,所以超市的一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他在電話里問她要擔任什麼職務的時候,她說什麼?
那時她說隨便,現在卻很想敲昏自己或拔腿逃跑。
站在這兒,霍穎瑤越發覺得自己太隨便了。
她一介小小文編,要在這間熱鬧的超市里干什麼?爭取員工福利?
不好笑,她連薪水多少都不知道。
那天她在電話里故意質問那個男人願意給多少薪水,他說細節等見面後再談。
現在她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去和那個人談細節,擁有這樣一間公司以及那樣的老爸老媽,他絕不會是善良角色……
厚,她是不是太沖動了?
樓層介紹版上沒有九樓,她知道繼續站下去,警衛就要來詢問了,所以隨著人群進入電梯,看著大家按下樓層按鈕,沒人要到九樓,她只好伸出手,按下九這個按鈕。
按鈕亮起的那一刻,她覺得電梯里的每個人都看了她一眼。
是她神經過敏?還是太草木皆兵?
隨著電梯往上升,人群逐漸散去,最後剩下她一人。
九樓到了,電梯門打開,霍穎瑤才踏出一步,便高度懷疑這樓層是超市的倉庫,因為觸目所及,全是堆得比人高的紙箱。
再走進去一點點,左邊有間兩坪左右的會客室,桌上擺滿了東西,有木椅、抱枕、馬桶刷、塑料櫃、瓶瓶罐罐,以及四處散落的紙張。
這……是要派她到邊疆放羊?
那也得有人教她如何牧羊啊,人咧?
她環顧四周,小聲的說︰「哈?」
眼前只有一條看起來像是通往後方的狹窄走廊,學校社團都比這兒干淨整齊,她慢慢的往前走,一不小心撞到兩旁的紙箱,紙箱搖搖欲墜,她趕緊伸手扶正,順道推開一把歪倒的木梯子。
「Shit……」她的小腿被紙箱邊緣刮傷。
她後悔了,知道自己真的不適合在超市工作,不應該在名惠義憤填膺的憤慨下,就撂狠話說要直搗黃龍,他如果擺爛,要她清理這間倉庫呢?
好,算她沒種,當做沒來,立刻轉身,準備大步離開。
「喂。」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自她的背後響起,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
剎那間,霍穎瑤這才想到,自己的確沒見過那個人的臉,只听過他的聲音。
她正想要回頭好好的看看來人,他已經經過她的身邊。
「借過一下,不然,我看你還是先跟來好了。」
說完,嚴愷之走向電梯。
又是背影!這樣是在搞神秘嗎?她總是瞧不見他的真面目,雖然他高了一點,但也別當她這一層的空氣太差,彎下腰,讓她看一下是會死喔?
她小跑步跟上他,「去……去哪里?」
「先拿著咖啡杯,到六樓開會。」他將一杯黑色液體交到她的手上。
開會?現在不是早上八點半嗎?她不是早到半小時嗎?
「我……」我不干了,可以嗎?
嚴愷之沒空听她把話說完,直接下命令,「你的問題等一下再說,今天場外新櫃的協力廠商會來,我的助理一大早還在泰國機場,來不及趕回來,你暫時充當我的助理,記錄會議內容……你會吧?」
他腿長,輕輕松松走過電梯口,朝著樓梯間前進。
雖然是一小段路,但是霍穎瑤跟得有點吃力,怒瞪著男人的背影。
自從那天被他媽媽罵了之後,她就立誓這輩子天天都要穿高跟鞋,他不知道穿上高跟鞋就走不快嗎?沒發現他走一步,她要跨兩步嗎?
她走得搖搖晃晃,盡量不讓咖啡灑出來,「貴公司……沒有職務代理人嗎?」
不對,她更想問的是,貴公司不是有一種機器叫電梯嗎?為何他要棄電梯不搭,而飛快的走下樓梯?她好想尖叫啊!
嚴愷之暫停腳步,回頭看著她,好像她問了一個鬼問題。
她總算瞧見他的廬山真面目了,雖然只有半張臉。
「本公司沒有冗員。」他意有所指的說,從她手中拿回咖啡杯,然後繼續下樓。
冗員?這男人在暗示她是冗員,是吧?是吧!很好,這完全激發她骨子里的挑戰細胞,再也管不住自己想反駁的嘴巴。
「那證明貴公司在危機處理上一定會有死角,像現在。」她邊說邊看著腳下的樓梯,畢竟穿高跟鞋摔死不是一則值得夸耀的新聞。
嚴愷之斜睇了身後的女人一眼,口氣嚴肅冷冽的說︰「我只是順便讓你過來看一下公司的部分狀況,不然賣場里的工讀生也可以來當記錄人員,這並不代表少了一個小小螺絲釘,我的小廟就會倒塌,你所謂的危機處理,在我的公司根本不存在,更何況小鮑司沒有那麼嚴重的問題。」
所有的問題,他和宥恕都可以互相支持,替代扛下。
言下之意就是她想太多了,那……那就放她去選她想要的工作啊,干嘛拉著她去開什麼會?
「那就叫工讀生去啊!」她咬牙頂嘴,直想將他的背部瞪出一個洞。
嚴愷之沒再多說什麼,任由她跟在他身後碎碎念,穿過一間大辦公室,接著推開會議室的門。
「抱歉,來晚了。」他用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控制住現場有些紛雜的氣氛。
「不會、不會,我們也剛到。」
廠商代表們紛紛起立。
「請坐,我們只剩最後商榷,今天就將合約簽定。」嚴愷之邊說邊走過人群,在前方的座位落坐。
霍穎瑤得到他的示意,拉了張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她看見每個人面前的會議桌上都有一份資料和一杯茶水,不是塑料密封的杯水,而是貨真價實的杯子,不禁稍稍感動。明明是一間不錯的公司,為何老板如此豬頭?
身旁的男人認真提問,也認真回答廠商的問題,手上翻閱的是一本幾乎要爛掉的會議紀錄本,他……明明很需要一個秘書,是在省什麼?
這時,他將會議紀錄本推到她的面前,直接翻開到空白頁,手指點了一下,「從這里開始記錄。」
雖然對她而言,做會議紀錄只是舉手之勞,可是……他會不會太信任她了?
她不過第一天上班,看也知道,這陳舊的會議紀錄本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還是老板自己記錄,這……他很討厭耶!這樣教她怎麼好意思推開會議紀錄本,大叫老娘不干了?
「所以試賣期間還申請不到發票?」嚴愷之眉頭深鎖,似乎對于這樣的小事也無法辦妥感到不高興。
被點名的廠商老板娘低垂著頭,嬌女敕的嗓音里隱含著委屈,「不好意思,我們花店已經盡力了,不過一定可以在正式販賣前讓消費者拿著單據來補領發票,嚴先生,我跟你保證。」
霍穎瑤抬起頭,看她一眼。嗯……花店啊,不就是費巧一直想進駐的單位?原來是被這個可愛的小女人搶走了,她也是五五拆帳?
她偷瞄身旁的男人。好想往前翻,看看前面記錄了什麼,呵呵呵……
「好,這部分一定要處理好。」嚴愷之語氣堅定,公事公辦。
霍穎瑤暗暗咬牙,改天叫費巧也來用嬌滴滴的聲音跟他說幾句話。
「那麼裝修部分還有沒有問題?我希望一個星期之內施工單位全部撤離,各位廠商若還有要修改的部分,一定要盡快跟工務部溝通,工務部的約聘人員再一個星期就撤離,到時候不要說你們,連我都可能找不到工班人員。」嚴愷之的手指往會議紀錄本上一指,提醒她,「會不會記錄?」
她瞪他一眼,管他三七二十一,振筆疾書,秀麗的字跡接在男人龍飛鳳舞的筆跡後面,嘟囔道︰「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手寫會議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