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又沒要他來接,自己要來,又擺一副酷臉給她瞧,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
惠嘉將思緒回溯到四十分鐘前。
為了拍攝川崎峻的MTV,她好不容易才說服家人放她單飛一星期。這是她成為廣告明星以來,頭一次在外過夜,表姐夫婦自是格外放心不下。盡避張英端向他們保證此行絕對安全,還把川崎家別墅的地址、電話都交代清楚,他們一早起來仍對她耳提面命一番,塞給她一支行動電話還不夠,交代她每天早晚至少得打一通電話跟他們聯絡。
她自然只有唯唯諾諾的點頭,好不容易門鈴響起,前鋒派人來接她了,門一開出現個戴著墨鏡、一身黑的壯碩男子,一身的草莽剽悍氣息看得唐家人目瞪口呆,還以為是黑道大哥登門造訪呢。
幸好他拿下墨鏡,露出眾人熟識的面目,屋里的氣氛才和緩了些。
「不是張總監要來接嗎?」玉龍表姐夫的語氣雖然客氣,眼中卻閃過一抹戒備。
「兩輛車都坐滿工作人員,張英端怕委屈了姚小姐,所以我來接。」他酷酷的回答,神情冷淡。
「喔。」
這一聲狐疑加防備的「喔」,把她從驚喜中喚醒,她必須承認,她完全沒想到他會過來接她。
從張英端那里確認他的承諾沒有打折後,她一直期待著兩人的再度見面。
那天在他辦公室里的每一幕不定時的在她腦中溫習。雖然不知道他為何一再回避兩人間的情愫,但一確定他並非對她無動于衷,她就下定決心要逼出他的真心。
看出表姐與表姐夫對國良心懷芥蒂,為免事情生變,她當機立斷的將行李箱的把手往他手上塞,拉著他另一手急急的往外走。
「我們走了,再見。我會打電話回來的,不要擔心我。」她邊按下電梯下樓的按鈕,邊朝送出門來的表姐、表姐夫熱情揮手。
直到電梯門隔開親人明顯不贊同的眼光,她才松了口氣。
「哼哼哼……」
順著他暗示性的低哼,她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他的手好大,好溫暖。
「可以放開了吧?」他的聲音低沉冰冷,像忽然下的一陣冰雹將她滿腔的溫柔情意都打散了。
她忍住眼中的刺痛,怒目瞪向遮住他眼中表情的墨黑鏡片,那層鏡片好比一堵牆擋在兩人之間,讓她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是故意這麼做的。
這番領悟讓她心底的刺痛減緩了些。如果他需要一層墨黑鏡片來保護自己,就表示他在心虛。
她輕輕放開他的手,退後一步靠向電梯壁,找到一個比較好的角度打量他冷肅的面具。
他是個滿適合穿黑衣服的男人,簡單的V領毛衣搭配同色系的直筒長褲,呈現出簡潔有力的陽剛風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們頭一次見面時,他也穿著類似的衣服。
一小撮不馴的劉海掉下來,遮住他飽滿的前額,吸引著她發癢的指頭想伸過去撥開。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渴望的瞅向他。
或許是感覺到她異常灼熱的凝視,胡國良略顯不自在的將臉別開三十度左右。當電梯門打開時,他按住鍵鈕示意她先走出,方提起旅行箱跟在後面。
「右轉。」來到大馬路上,他聲音緊繃的揚起,越過她趕在前頭帶路。
他們停在一輛黑色的跑車旁。
她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國良隔著墨鏡看她一眼,緊繃的嘴角微向兩頰扯動,勾出一抹得意。
「還不錯吧!」
「豈止不錯,簡直是美呆了。」她認識的大部分男生只要聊到車經,沒有一個不意氣風發的。她猜想胡國良也一樣。
「從前輪到車頂形成的拱形線條,瘦長的窗戶,高側翼,以及輪輻邊的短凸,給人靜止時也有往前跑的前驅感呢,仿佛只需一眨眼,車子便咻的不見。而渾圓的外形提供的結構張力,更給人一種硬漢的感覺,」她停下來看他一眼,仿佛在說就像他給她的感覺一樣。「卻又同時傳達出安全與堅固的愉悅感,是讓人可以倚靠、信任的。」
「沒想到你這麼了解車子。」國良將旅行箱放進行李廂,墨鏡從鼻梁略往下滑,深黑的眼瞳閃著詫異。
「我二哥愛死車了。加上兩個表姐夫對這方面也很熱中,多少懂一點。」她聳聳肩。
「AudiTT。」打開乘客座那邊的門後,他朝她點點頭。
她哪曉得什麼Au什麼T的,不過看到車身前後那四個圈圈的標記,猛然想起好像跟表姐夫開的那輛奧迪有點像,便胡亂的應和點頭,坐進舒適的座位。
「你說得沒錯。TT配備了一點八公升,五氣門渦輪增壓,還有一百八十匹馬力的引擎。從零增速到一百公里只需七點四秒,五速排檔、全四輪傳動,極速可以飄到時速兩百二十八公里,的確可以在一眨眼咻的不見。」他彎對她露出親切笑容,關上車門後,迅速繞到另一邊的駕駛座。
「整體內裝更給人恰如其分的感覺,甚至只需握著排檔桿就能讓手指頭興奮起來。」他驕傲的環視內裝,右手輕握著排檔桿,仿佛正享受著他所謂的手指都會興奮起來的感覺。
要命。心底涌上來的酸澀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吃一輛車的醋。可他剛才急著擺月兌她的觸踫,如今卻迫不及待的主動模撫他的愛車,的確是讓人吃味。
她瞪著他,忍不住沖口道︰「有人說觸覺是通往心靈的窗戶。你寧願模一輛冷冰冰的車,也不願踫一個活生生的美人,這點是不是奇怪了點?」
他驚愕的張著嘴,三秒鐘後才閉上,調整鼻梁上的墨鏡後,表情恢復之前的冷酷,嘴巴緊緊抿著。
大嘴巴!她在心里罵自己。瞧她可把好好的氣氛給破壞了。好不容易讓他卸下防備,一個沉不住氣又讓他縮回冰冷的面具下。
在她的嘆息聲中,國良將車駛上路。
沿路上就只有音響里流泄出的輕音樂,胡國良悶聲不吭,她也不主動開口。事實上,她是在想該說什麼才能挽回之前的融洽。難道又要聊車經嗎?她能秀的不過是剛才那幾句,要再深入一點,就露餡了。
時間在她苦悶的思索下過得格外慢,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索性將視線轉向窗外,試著不去理會身邊陰陽怪氣的冷酷男子。當景致由櫛比鱗次的建築物轉為空曠遼闊時,她的心情奇異的轉好。
這段路她記得。好幾次被親友帶去陽明山、淡水玩時,都有經過喔。但知道是知道,可不清楚是什麼路。
「這里算是北投了吧!」她呢喃著,沒預料他會回答。
「嗯。」
當濃濁的喉音傳來時,惠嘉還以為她听錯了。
這次她沒有魯莽的破壞,像是怕嚇到他似的,小心翼翼的對著窗口道︰「北投是有名的溫泉鄉喔。我去過土雞城,還泡過這里的溫泉。這里還有溫泉博物館及北投文物館。你去過沒?」
最後那句,她是轉向他才問的。
「什麼去過沒?」他隔著墨鏡以眼角余光瞄她,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弄不清楚她到底問什麼。
在唐家見到她後,他的心情就不曾平靜過。
懊死的!不是確認自己做好武裝了,才答應張英端去接她的嗎?
這份自信卻在迎上她乍喜含情的目光時陡然消失,一雙眼急切的想將她清新如白蘭般的嬌柔倩影給看個飽,畢竟距離他們上回踫面已有五天了。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五天不見,不是相隔了十五個秋嗎?累積了十五個秋的相思,都在急速的心跳聲中鼓動,一聲聲的傳遞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