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接寧綺來家里住,兩人就在客廳里露營,這樣無論曇花什麼時候開,他們都可以盡快發現。
他相信寧媽媽會同意。
這些日子來,兩家來往密切。子逸手上的傷口完全痊愈後,經常到寧家作客。要不然就邀請寧紀帶寧綺,以及與他情誼深厚的幾位同學到家中歡聚。
他是真心喜愛寧綺,就連父母也對活潑可愛的寧綺十分疼愛。父親還開玩笑說要寧綺長大後嫁給他呢。
子逸對這個想法不置可否。婚姻對他這年齡的小孩而言太遙遠了,即使他再喜歡寧綺,也難以想像她當他的新娘呀。
眼前最重要的是陪伴寧綺等待曇花開放,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子逸將邀寧綺到家里小住的想法告訴父母,徵得他們同意後,在母親陪伴下,拜訪寧家。
「會不會給府上增添麻煩?」自己的女兒自己明白,池雲秋就怕女兒的調皮會讓人受不了。
「不會啦。阿綺來過我們家好幾趟,我跟子逸的爸爸都很喜歡她。」楊母說的是真心話,她常常在想,家里如果有寧綺這麼討人喜歡的開心果就好了。
「那就麻煩您了。」
子逸的朋友听說寧綺要住到他家看曇花,紛紛指責子逸重色輕友,這種風雅的事也不約他們。於是一群人不管主人同不同意,紛紛打包了行李進駐楊家。
原本認為賞花這種事是娘們所為,不是男子漢該做的寧紀,也在朋友的慫恿下,陪伴妹妹前去。
向來寧靜的楊家頓時成了夏令營,活潑的孩童氣息令楊家夫婦在忙碌中也感染了純真的快樂。
子逸的計畫因此被打亂,但他很快有了更好的替代方案,頭一晚便為朋友們分配好工作。
好友的個性他很清楚,誰會賴床、誰較有責任心,全在他的掌握下。
他將眾人分為兩人一組守夜。寧紀與國良負責十一點到一點,耀庭和博智是一點到三點,他與夏曄守三點到五點,超過五點便表示曇花這晚不會開了。
至於寧綺,只需負責吃喝玩樂即可。
她在楊家可說是如魚得水,玩得不亦樂乎。子逸的父母寵愛她,將她當成小鮑主般伺候。
她看上子逸命人安置在曇花盆栽附近的雙入帳篷,對類似蒙古包的圓形屋頂著迷,嚷著要睡進里面。
子逸當然由她。原本就想招待她住在帳篷里,誰知來了不速之客,打亂了所有的計晝。如今雖然安排了守夜的輪值表,子逸還是擔心幾位朋友會睡過頭,忘了自己的任務。
曇花開花的事對他和寧綺有相當重要的意義,這是他對她的承諾。子逸決定睡在曇花旁,以防朋友們沒有盡到責任時,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發現曇花的綻放。
他與寧綺共睡帳篷,卻被好友們取笑,戲稱他們是新郎和新娘進洞房。子逸對此只微微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這些人他太了解了,他越在意,他們越會起哄。
連續兩晚的守候,曇花依然含苞如故,寧紀首先感到不耐煩。第三晚時,子逸為寧綺說了希臘神話當床邊故事,哄她入睡後,便勉強自己合上眼。
他恍恍惚惚的睡著,不知過了多久,小小的帳篷里除了寧綺嬰兒般的體香外,還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甜美隨著流動的空氣進入他肺部。
他在夢境邊緣徘徊,這縷香氣似乎在呼喚他醒來,在他體內形成莫名的騷動,使他在睡與醒間擺蕩。終於,這股騷動突破了睡意驚醒了他。
子逸睜開惺忪的眼眸,小夜燈的光芒從透明的帳篷頂投射進來。那縷幽香在鼻端繚繞不去。他迅速坐起身,拉開帳篷門,眼光直覺的望向曇花。
白色的碩大花朵在夜燈照耀下更形潔白。他想起「月下驚嘆,瞬間芳華。」這句對曇花的形容詞,瞬間領悟到其中的意境。
一抹狂喜充滿了他,子逸迫不及待的搖醒寧綺,在她小巧的耳朵旁輕喚︰「阿綺,曇花開了,你快醒醒……」
那雙醒時萬分活躍、充滿生氣的精靈之眼,在他的呼喚下,綿密的睫羽掮了煽,露出漆黑、迷惘的瞳仁。
子逸俊俏的臉龐微笑的展現她眼前,他反覆輕柔的低喚使她清醒,寧綺的眼中有抹激動,紅潤的唇瓣綻出喜悅的弧度。
「楊哥哥,你說……」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子逸憐惜的抱起她,帶她到帳篷外欣賞盛開的曇花。
「這就是……」凝視約二十公分左右的花朵,看著潔白的花辦展現眼前,寧綺的小臉上有著敬畏。她目不轉楮的注視白色花瓣,鼻子不斷顫動,聞嗅著濃郁的香氣,心里被一股幸福的氛圍包裹住。
「楊哥哥……」她握緊子逸的手,濕潤的眼眸迎向他俯下的眼光。「謝謝你。」
「傻丫頭,說這種話。這是楊哥哥答應你的呀。」他優雅的咧開嘴角,溫柔的眼眸里有著完成任務的驕傲。
「我真的好開心。」胸臆間澎湃激蕩的情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同時也是她小小的心靈無法完全意會的。她只知道她永遠都會記得子逸為她做的這件事。
子逸、潔美的花瓣、芬郁如蜜的香味,組合成的意象烙印在寧綺心上,即使時間的洪流也無法沖毀、磨滅。
無意間播種的種子,在默默中萌芽成長,開出的花朵是他們無法意料的。也許就像曇花,色香俱全,在月下綻放,可遇不可求;也許只是尋常花朵,不是美花不香,便是香花不美,大方綻放在陽光之下。
「這就是愛情嗎?」寧綺眼里有著迷惘,她正回憶著母親所做的比喻。
「愛情?」子逸咀嚼著這個字眼,童稚的心靈無法理解。他搖著頭,眼光卻無法自寧綺小臉上美麗如夢幻的神情移開。
某種情愫在心間悄悄升起,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恍惚意識到與他喜愛的建築同樣重要。
「曇花開了!」一抹驚叫自他們身後傳來,打破了兩人的對視。
寧綺與子逸雙雙旋過身,發現耀庭和博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
耀庭的眼光從燈光下閃爍著潔白瑩潤光澤的花朵,落到子逸與寧綺交握的手掌,俊眉微蹙,有著不贊同。
子逸驀然間心亂,一股燥熱自胸口往上升,他不自在的想松手,但寧綺細小的手指卻緊握住他不放。
他看向她,那雙清澈的眼眸里燃燒著純淨的坦然,就像曇花一般高潔,他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來。
「咦,寧紀和國良呢?」博智撥開垂在額上過長的劉海,揉著眼楮。
他和耀庭是起來和寧紀那組換班的,那兩個該在此時守夜的家伙到哪去了?
「你沒听到打呼聲嗎?」子逸微笑道。
博智拉長耳朵一听,忽高忽低、起起伏伏的聲響充盈於耳。他循聲看過去,才發現國良與寧紀各佔一張長沙發,攤平四肢,好夢正酣,頓時令他好笑又好氣。
「這兩個家伙!」他又是嘆息又是搖頭。
「該叫醒他們吧。」耀庭道。
「本來不想理他們的,誰叫我們是朋友呢!耀庭,你來叫他們,我上樓找夏曄。」博智道。
「我打內線叫我爸媽一起來看。」子逸很自然的牽著寧綺走到電話旁,把電話夾在頸肩處撥通內線。
不一會兒,所有的人都醒了,一起在曇花下欣賞優美的花姿。子逸的父母依偎在一塊,痴痴的看著聖潔美麗的花朵。那相偎的身影……
子逸懷里也有依偎的人兒,那泛著嬰兒香味的嬌小可人兒,以全副的信仰倚賴著他。在她眼里有無限的崇拜與愛慕,仿佛他是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