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想歪。」若薇制止他的胡思亂想,眼光溫柔似水。「我只是習慣性地向我所信任的人求援,一直以來,寧紀都對我有求必應,他像兄長般照顧我。在那種情形下,我除了找他外,實在想不出能找誰。」
夏曄嚥下滿到咽喉的酸氣,故作不在意地問︰「後來呢?」
「寧紀的行動電話撥不通,我只好打到公司。寧縉說他不在,我那時候著急得幾乎要崩潰,還好寧縉開車過來接我。等我們回到寧家,寧紀和瑋玲已經從醫院回來了。听我說明經過後,瑋玲立刻有了主張。曄,她真的好能干、聰明,我要是能像她一樣,就不必靠人救出你了……」
她自怨自艾的自卑讓夏曄好心疼,連忙摟緊她安撫。「傻瓜,你已經夠堅強了。你聰明得知道該找誰幫忙救我,就這點便很難得。」
「瑋玲也是這麼安慰我。她像個女諸葛一樣,分派眾人任務,打電話給她在調查局任職的表哥報案,要寧紀陪寧媽媽去看爺爺,把我安置在寧家。她不只忙著救你,還考慮到夏氏這幾日的股價波動,要寧紀、楊子逸、張博智和蔡耀庭幫忙護盤。對了,你之所以能被順利救出,要謝謝耀庭,是個查出夏宏欽在北海岸有塊投資失敗的廢棄產業。」
對于一干好友的熱情相助,夏曄心里不無感動,鼻頭酸澀起來。這群陪伴他長大的好友,在他最危急時,慷慨伸出援手,這份情誼教他何以為報!
尤其是寧紀,他還真是不念舊惡。對于兩人間因若薇產生的嫌隙,他不但沒有挾怨報復,趁他最狼狽時落井下石,還幫了他一把。這份恩義要教他如何報答?
正傷腦筋時,門上傳來幾聲輕敵,護士陪伴醫生進來查看兩人情況。夏曄凝神細看,發現醫生還滿眼熟的。咦,這不是國良的妹妹國美嗎?
「是你呀,國美。」
「不是我,是誰呀!」她沒好氣道,身上沒有絲毫醫者仁心仁術的氣質,臉臭臭地。「都有專業醫生照看你了,我老哥還不放心,半夜把我從床上挖起來,通著我到醫院替你檢查。就算醫院是我們自家開的,他也不必要我事必躬親呀,我又不是院長!」
「對不起……」被她兇一頓,夏曄有些莫名其妙。
「剛才還一直打電訴來吵我,問我你醒了沒,嚷著要來看你。他們那群男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做,都說你不要緊了,還像群老太婆般羅唆。我看你是沒什麼事,我倒被他們煩死了!」她一邊說道,一遏按住夏曄的脈搏量心跳,示意一旁掩著嘴直笑的俏護士替他抽血後,轉向若薇。
那張晚娘臉,好似川劇里的絕活「變臉」般,瞬間轉換成另一張慈顏。
「我們的準媽媽今天怎樣呀?等一下護士會送來特別為你料理的早餐,你可要乖乖吃唷,不然小寶寶會營養不良的。」
「我會……」
「什麼小寶寶?」夏曄表情震驚地轉向若薇,差點甩掉護士的抽血動作。「你你……」
「什麼『你你…』呀,又不是小學生,少一副純情處男的震驚樣。你摟著老婆睡覺時,沒想到性行為會讓女人懷孕嗎?」
「我……」
「你怎樣?」她不屑地抿嘴輕哼,輕蔑地睨視他。「跟寧紀一個樣,對老婆的生理狀況完全搞不清楚,你當人家老公當假的呀!」
夏曄被她罵得灰頭土臉,敢怒不敢言,只能等在一旁看國美檢查若薇的狀況。
好想立刻摟住老婆親熱,任心里的狂喜淹沒兩人,偏偏國美的動作慢條斯理,跟剛才檢查他時的粗魯草率完全不一樣。好不容易檢查完畢,這位女醫生慢吞吞地轉身朝門口走去,手還沒伸到門把,門已被人打開,一票人一窩蜂地湧進,把她給擠回來。
「夏曄,你清醒了呀!」國良喳呼道,後頭跟著的眾人都想擠到床邊表達關心,一時之間,病房里嘈雜得像菜市場。
「我帶的這個……」溫婉的女聲來不及表達,被一聲媲美河東獅的怒吼給截住。
「安靜!這里是醫院,你們當是交誼廳呀!」
眾人被嚇得噤聲,面面相覷之後,像被老師責罵的小學生般全都羞愧地低下頭。
「國……美……」僅有一聲微細的咕噥顫魏魏的響起。
「寧媽媽呀,對不起,嚇到您了。我是吼他們幾個,不是吼您。」國美綻開笑容,輕聲細語地安撫受驚的雲秋。
那群被吼的男人,有人發出不平的咕噥,「差這麼多。」
「是誰說的呀?」陰惻惻的聲音自國美的唇間飄出,厲眸很快掃過去,男士們全被嚇得襟若寒蟬。
「哼!」
「國美,我替夏曄和若薇燉了些雞湯,不曉得他們可不可以喝?」
「寧媽媽,當然可以啦。」國美再度笑靨如花,眼光瞟向沒跟著眾人擠進病房里、遙遙站在門口的寧紀夫妻。
這才像話嘛!她贊許意味濃厚地點著頭對瑋玲笑道︰「準媽媽情況怎麼樣呀?讓我檢查一下吧!」
又來了!
寧紀和夏曄的眼光不經意地在空中交會為彼此眼光里的情緒相同感到愕然。他們隨即相視一笑,了解到對方都領教過國美的壞脾氣。
謝謝你。夏曄無聲的說。
寧紀的回應是輕輕頷首,垂低眼光探視懷中的妻子。
那副鶼鰈情深的模樣,消除了夏曄最後一絲的疑慮。他轉向妻子,兩人交換了同樣深情的眸光。
這是個有陽光的冬日午後。
太陽高掛在萬里無雲的銀藍色天空,萬縷金陽透過樹葉的隙縫灑下來的熱度,沁涼中帶著暖意。
正如這群在寧家草坪烤肉的朋友給他的感覺,夏曄瞇視的眼光投向在三組烤肉架前忙得不可開交的朋友;舒適而溫暖。
真正的友誼好比心中的明燈,不管相隔多遠,不管是否能常見面,也不管你是發達還是潦倒,明燈總會適時出現指引你方向,給予溫情。
往事浮掠眼前,夏曄有種回到少年無憂歲月的錯覺。多少次他們聚在一起歡笑,談人生、說痴夢、吹噓自己在女人方面的魅力……是那樣不識愁滋味的輕狂呀!
「嘆什麼氣?」
堅實而溫暖的聲音懸蕩在空氣中,夏曄的視線捕捉到一只遞向他的厚實手掌,及對方掌心里沁著冰涼水氣的啤酒。
從躺椅上起身,夏曄伸手接過寧紀遞來的啤酒,打開拉環,灌了一大口。
「他們派你來的?」他似笑非笑,知道這群朋友刻意制造機會讓他和寧紀獨處,想要化解兩人間曾有的嫌隙。
寧紀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在他身旁的空椅坐了下來,表情深思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嗯。」夏曄又喝了口啤酒,藉以整理思緒。沉默了半晌後開口︰「我在想我們以前的事。曾經那樣無憂無慮。做盡荒唐事,說盡荒唐話,還學古人結義呢。」
「的確。」寧紀因回憶到往事而輕笑起來。
「我們這群青梅竹馬,以我最為任性,多虧你們包容。」夏曄有感而發。
「怎麼說這種話?」寧紀蹙了一下眉,語氣嗔怪。「我們都有自已的優、缺點,是朋友就不用計較那麼多。」
「是嗎?你真的沒氣過我?」夏曄小心翼翼地問。
寧紀看了他一眼,嘴角噙著笑意,「氣當然有氣過啦,一直到你和若薇來之前,我都還生氣呢。」
「嗄?」
「你們來了,就表示對過去的事毫無芥蒂,我也就沒什麼好氣了。」
「要說芥蒂,也該是你芥蒂我呀。」夏曄困惑地問。
「我芥蒂你什麼?」寧紀瞪他一眼。「倒是你,出院有一星期了,不見你約大夥兒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