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遲疑了一下,仍然狠不下心來,只好繼續點頭。
「那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她笑開了臉,惠安失神地看著她,覺得眼前的小女孩太容易取悅了。
于是他們開始了一星期兩次的約會。周末在圖書館里一個讀書、一個畫圖,星期三再假裝不期而遇,玉翎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她每星期都期待這兩天的到來,其余的日子對她而言不再有意義。
惠安有時候會跟她聊些家里的事,她知道他的妹妹惠嘉在念小學,弟弟,就是濺髒她鞋襪而不道歉的討厭鬼——在她的學校讀一年級,還有個文靜優秀的表妹讀二年級,玉翎特別去打听了一下謝瑞雪,咋舌地發現原來她就是學校男生口中的校花,她每一學期都拿第一名,而且相貌美麗,嬌小的個子只比玉翎高一丁點。
還好法律嚴格禁止表兄妹結婚,不然她一定沒希望。玉翎快樂地慶幸著,更加抱緊惠安的腰。她沒告訴他,她正在畫一幅他的水彩畫,打算完成後再送給他。
當他們的腳踏車騎過公園的步道時,一幕影像同時吸引住兩人的目光,一對男女在一株榕樹下擁吻,玉翎感到心在直跳,口干舌噪。
「惠安,我口渴。」她忍不住開口道。
惠安沒吭聲,載她到一家餐廳。玉翎要了一懷檸檬汁,惠安則大口吃紅豆冰。
「惠安,接吻是什麼滋味啊?」
他用力咳著,平撫胸口好一會兒後,才看向玉翎。她正擔憂地望著他。
「你問這個干嗎?」
「我剛才看見……」她低著頭,小聲地說,「你沒看見嗎?」
「非禮勿視,」他一本正經。
玉翎是一個字也不信,如果他沒看見,怎麼知道要非禮勿視?
「公園里有人在接吻,所以我想接吻的滋味一定很棒,他們才會吻得那麼忘我,對不對?」她鼓足勇氣望著他。
「我不知道。」惠安猶豫了一下,小口地吃著冰。
「你沒接吻過嗎?」她歪著頭試探地問。
惠安慶幸自己只含著冰而已,不然準會給這個小丫頭害到噎死,他瞪著她,「沒有。」
「噢——」那輕輕的嘆息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高興,「我也沒有,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你教我好不好?」
「什麼?」惠安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
「你教我……接吻……」她垂著頭,雙頰緋紅。
惠安覺得快昏倒了,他認為自己有必要糾正玉翎不正確的觀念,以免她誤入歧途。
「玉翎,看著我。」
她羞怯地抬起頭看向惠安,卻被他一臉的嚴肅嚇了一跳。
「玉翎,你不能因為想要知道接吻的感覺,就去跟別人接吻。要知道那是……
非常神聖的!」
「什麼?」她茫然不解。
「那是兩個相愛的人才會有那樣的舉動。你必須要等到自己遇見和你心靈相契的人,才能做這種事。」他溫柔地解釋。
「我知道。」玉翎點著頭嚴肅地回答,兩只晶亮的眼楮熱訓地凝望著他,「惠安,你是因為沒遇見你愛的女孩,所以才沒接吻過嗎?」
「是……的。」他清了清喉嚨說。
「這個女孩到現在還沒出現嗎?」
「這……」他遲疑地盯住她粉紅的雙唇,心中有股渴望,但他很快地轉開臉,咽了咽口水說︰「還沒有。」
「噢……」玉翎失望地嘆著氣,但很安快慰自己,惠安現在是還沒喜歡上她,不過她一定會努力讓他愛上她的。
「我會加油的。」她綻出一抹甜笑。
「什麼?」惠安失神地盯住她臉上堅決的表情,為她眼中醉人的溫柔所傾倒。
他隱隱覺得心中的某根弦被人撥動了—下,那是理智所不解的,而感情卻早已了然。
一直到六月的第二個星期六,他才終于明白自己的心,同時了悟到玉翎的情,不過為時已晚,逝去的戀情再也追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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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晴朗的午後,他和玉翎約好三點見面,他提早到,玉翎尚未來。
當惠安鎖好單車,準備到圖書館門口等她時,一個女孩突然沖向他。她手里棒著一束玫瑰花,惠安驚愕地看著她,不知所措。
「送你。」她嬌媚地將花遞給他。
棗安本能地接過,對著花束發呆。這個女孩是誰?惠安不記得曾經見過她,她干嘛送花給他?
就在他蹙眉凝思時,那女孩突然偎向他,他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抱住他的頸子,嫣紅的唇堵住他的。
他嚇得愣在當場,緊閉著唇不敢開口阻止她,兩只手僵硬地垂在兩邊,不敢踫觸壓在身上軟綿綿的嬌軀。
也不知道過了幾秒鐘,惠安才記起該如何反應,他退後一步離開那女孩,她踉艙地又想靠過來,惠安沒有試著去扶她,因為他的視覺神經全被一張滿是淚痕的心碎臉孔所佔住。
「玉翎……」他的心像是彼人重重捶了一下,他想解釋,可是當他朝她走過去時,玉翎卻連連後退,手中拿著的長方形畫框掉落在地,她轉身飛奔。
惠安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上前去,彎身抱住她。
玉翎在他懷中奮力掙扎,聲嘶力竭地喊著︰「放開我,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
她回過身來,賞了他一個耳光。
惠安愣在當場,不僅是因為玉翎的耳光,還有她發紅眼楮中的一絲恨意。
她用力朝他的胯下踢去,惠安痛得放開她,她踉艙地後退,只撂下—句︰「我恨你!」就奮力狂奔而去。
惠安像個被女友教訓一頓的男主角般,面對四周觀眾的同情眼光,他感到又羞又氣,更痛得沒有力氣去追負氣而走的玉翱。他轉過身拾起玉翎丟下的長方形畫框,仔細—看才發現是他的水彩畫像。
他怔仲了片刻,拿著畫像騎上自己的單車,沿著回家的路尋找玉翎,可是來回了兩趟都沒瞧見她。最後他放棄尋找,黯然返家。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玉翎,雖然他仍繼續著星期三、六的約會,盼望能和她不期而遇。然而玉翎就好象從人海中消失般,再也沒出現在他面前,听他那梗在喉中的解釋及藏在心底的深情表白……
2、久別重逢
五月的南台灣,氣溫已像七月的酷暑般炎熱,綠樹成蔭的中山公園里,到處可見三三兩兩的游人,其中大都是孝順兒女的父母,帶著他們的心肝寶貝在公園里活動。
惠安躺在枝葉濃密的老松樹底下納涼,耳中可以听見孩童們稚女敕的嬌笑聲,以及微風拂過綠樹的沙沙聲。
他微微笑著︰心滿意足地深吸著帶著芳草氣味的初夏氣息,任帶著故鄉草根味的空氣借著血液流動穿過他的五髒六腑,驅散一周來的辛苦疲憊。
在熬過五個彈思極慮的工作天後,他的確很需要放松心情,好好休息一下。
惠安退伍即將一年,在新竹工業園區的工作一周只需上班五天,所以他每個星期五晚上都會搭夜車回台南,享受一下家庭的溫暖——當然,也包括弟弟惠全和妹妹惠嘉的唇舌大戰。
這對寶貝弟妹實在令惠安頭痛。兩人像是天生的冤家,一點小事也能辯個老半天。不過,這雖然令姚家上下有些耳根不得清靜,但卻也增添了不少茶余飯後的笑料。
想到他的家人,惠安就不得不記起驅使他從家中逃到公園的原因。
他一從軍中退伍,立刻遭遇到瑞雲表姊二十歲時的命運,他不明白這些媒婆為何對他們姚家的兒女特別感興趣,才听說他退伍回來,立刻迫不及待地上門說親,害得惠安馬上找了個遠離故鄉的工作,希望能避開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