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江山再三為他的失禮表示歉意,並一再叮嚀宗康切莫怠慢了貴客,然後和宗萍搭私人飛機離去。
而僅僅是參觀這棟府邸內部上下四周,已令展喬目不暇給,眼花繚亂。不時冒出來的男女僕佣,亦使她咋舌不已。
「這里到底請了多少佣人?」她小聲問宗康。
「要用電子計算器算方知道。」他含糊地咕噥。
「不過這麼大一棟屋子,大概是需要這麼多人分工負責,才能維持得這麼漂亮和整潔如新吧。」
正說著,又一名女佣捧著一大瓶花穿過迂回的穿廊而來。
「宗康少爺。」女佣謙恭地向宗康微微行禮。
每一個佣人見到他都是如此。也都像這名女佣一樣,展喬留意到,行過禮後走開時,都帶著一種好笑的表情。
「哎。」宗康的回答一律是如此彷佛尷尬的短短一聲。
展喬看著他。「你怎麼沒告訴我你和石家這麼熟?」
「也沒多熟啦。」宗康暗自懊惱。他現在很確定他被算計了。「我和……嗯,石宗康比較熟。找你的是他爸爸。他托你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
「嗯,也對,畢竟你是個外人嘛。」展喬隨他穿過巨大的落地窗,走進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園。
「他兒子都不知道呢。」宗康咕噥。
「你是來找石宗康,告訴他這件事?」
「呃,這個……其實我是想和石江山談談,或許可以發現些其它有用的線索,回去提供給你。想不到他已經叫你來了。」
「天哪,這麼大的花園,台北的榮星花園都遜色了。這里哪是住家啊?簡直是世外桃源。」展喬驚嘆。
他注視她。「你會向往或希望住在這嗎?」
展喬環視四周的奇花異草,轉身仰望里面似迷宮的宅邸。
宗康屏息等著她的回答。
「我媽大概會愛死住在這樣一個天堂樂園。」她說。「她很希望有個地方讓她閑暇時,弄弄花,種種草。我們住的是爸爸在世時分配的公家宿舍,他殉職後,他們體恤我們孤兒寡母,讓我們繼續住在那,但房子本身就比鴿子籠大不了多少,所以媽只能在陽台種幾盆好養的花草。」她再轉向花園。「唔,媽會很愛這個花園。」
「你呢?」
「我?」展喬微笑。「住在這啊,我想我會窒息。」
宗康松了口氣,也笑了。
「剛才在里面,我都不敢大聲說話。房子那麼大,真怕稍微大聲些,會有回音,說句悄悄話恐怕都會被全屋子的人听見。」
「你想對我說什麼悄悄話?」
她白他一眼。「還耍貧嘴啊,你以為我沒注意到嗎?我到的時候,你為什麼背對著我,怕我看見你?」「我有嗎?」槽了,宗康想,不知她還注意到哪些破綻——如果他有破綻的話。
他努力地思索。
「來找你的老同學石宗康,或找石先生探听線索,都是借口吧。我看你的目的是石小姐。」
宗康一怔之後,一口氣放心地吐出來。「你又亂吃醋了,喬喬。宗萍是我妹妹哪……我是說,她像我親妹妹一樣。你看,像得我月兌口就直接說她是我妹妹。」
「誰管你親妹妹還是像親妹妹?」說是這麼說,她又加上一句。「我看你們親熱得很,還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她要是曉得他和宗萍的悄悄話內容,只怕會真的跟他翻臉呢。
「宗萍想知道我們幾時結婚嘛。我告訴她這要問你呀。」
展喬紅著臉罵他。「誰跟你我們了?誰說要和你結婚?厚臉皮。」
他嘻嘻笑。「我知道你臉皮薄,害臊,所以小小聲對她說不要問你。她好奇呀,非要我告訴她怎麼追到你的。」
「你追我?你想哦。」
「是呀,我也這麼對她說。我說我沒追你,是你追我。」
「嘎?」展喬舉手要打他。
他笑著拉住她的手,並就手握住。「難道不是嗎?我回來印尼,你就馬上追來了,而且追到這來,很遠哩。」
她由他握著她,盡避臉上做著不悅的表情。「我才不知道你在這。你家不是在馬來西亞嗎?」
「這里又沒有外人,何必否認嘛。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呀。而且我很樂意讓你追。」
「我情願追你那個助手,他認真又勤勞。」
「我回去馬上開除他。」
「你當真以為你有權當家作主啊?」她給他個嬌嗔的白眼,讓他牽著她的手在花園小徑中漫步。
「將來我們結了婚,由我當家,但你來作主,好不好?」
展喬雙頰嫣紅。「不要瞎扯啦,從來就沒一句正經的。」
他站住,把她的手握到胸前,慎重地注視她。「喬喬,我很正經的。再說,你只能嫁給我,嫁給我,你才會幸福快樂。」
她抽手抽不回來,不過反正她抽得不很真心。她的心跳如飛。
「為什麼?」
「簡單,你再也遇不到一個比我更適合你的人。」
「臭美哦。」
「我了解你。女人要嫁,就要嫁一個了解她,而仍然愛她的男人。」
「這是什麼話?」
「還沒說完嘛。這個男人就是我,了解你的缺點,同時懂得透過你的缺點欣賞你,這種感情才可靠,表示我對你的愛不是鏡花水月,不是建立在羅曼蒂克的表象和虛幻中。」
展喬在他眼中和臉上探尋。他不是在耍嘴皮子,雖然他很擅長。此刻他的神情真誠而認真。
她反而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你也許不相信,但是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會是我的終身伴侶。我告訴自己︰「就是她,她抓得住我。」」她噗哧一笑。「做廣告啊?」
他微笑。「是你的率真深深吸引了我,喬喬,由里到外,你沒有一絲矯揉造作,沒有半點浮華氣息。去過你家,我更確定了我非娶你不可。」
「因為你在那演得太逼真了?」她心跳得快堵住喉嚨令她不能呼吸了。她想著繡真說的話。是真的耶。她快樂得有點頭昏。
「演?」他喊。「我叫了那麼多聲媽,可不是白叫的。」
「哼,是你自作多情吧!」
「哎,在你眼中我是這麼沒有性格的人嗎?雖然那是原因之一啦。」
她捶他,又被他抓住。他哈哈笑著摟她入懷。她沒有反對。
反對干嘛?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呢。偎著他,她無聲輕嘆,小鳥依人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吧,滿好的哩。
「喬喬,真的,我們省掉追來追去,花前月下那一套好不好?我總覺得與其花心思討對方歡心,猛表現,窮獻殷勤,不如一開始就真心真意坦誠相對。」
這番表白深得她意,深獲她心。他若像一般男人追求異性那樣使出贏得女子芳心的各種花招,她未必理會他呢。
「什麼?那豈不是顯得我太容易上釣了?」她退開,抬頭瞪他。「你勾勾手指頭,我就倒進你懷里啦?」
「沒那麼容易吧?我用整只手把你拉進懷里的耶。」他說,同時再示範一次。
「你的意思是你不送我花,也不送我禮物,就這樣,我就被你降伏了?」
「哎,女人。」他轉一圈,張望花園。「這里的花雖然免費,我想我還是不要冒險得罪園丁的好,你不希望你的老公斷手少胳臂的吧?」她好氣又好笑。「本來是逗你的,想不到你這麼小器,而且沒膽子,為了你愛的人,偷一朵花都不敢啊?」
「為了我愛的人,好吧,」他深呼吸,揮舞雙手。「你都不在乎我的死活了,我管那麼多做什麼。」
「哎……」她急忙大叫阻止,以為他真的要偷摘園里的花——其實少了一、兩朵應該沒什麼大不了。
不料他蹲彎,從花圃中抓了一把泥土,站起來,拉起她的手,將泥土放進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