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江山望向一臉愕然、窘然的兒子。「看樣子你不必搜我的房間了,警官大人。」
宗康尷尬地把皮夾拿過來。「謝謝你,孟姑。」
「看看有沒有少了什麼,」石江山揶喻他。「免得等一下要集合所有人讓你搜身。」
宗康理虧地瞄父親一眼。「沒事了,孟姑,謝謝你。」
「警察少爺說你無罪,孟姑,你下去吧。」孟姑離開後,他向宗康點個頭。
「現在證明了我是無辜的,你還要逮捕我嗎?」
「對不起,我剛才太急了。」宗康咕噥道歉,轉身走開。
「你到哪去?展小姐隨時會到。」
宗康在門邊回過身,開口要求前,猶豫了一下。「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說說看。」石江山走過來,做個手勢表示要一起下樓。
「展喬來了以後,唔……不要提起我。」
石江山挑挑眉。「你還是要走?」
他這下更是非走不可啦,而且要走得快馬加鞭。
「你和那位同鄉約什麼時候見面?」
「還沒聯絡上,快則明天,或就是這幾天。展喬都來了,你怎麼要走呢?」「我……呃,去辦點事。這麼吧,我會打電話,確定你帶她去和同鄉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到時我再趕過去和你們會合。」
「宗康,你這是……」
「算我拜托你,我從來沒要求過你任何事,爸。千萬,絕對,不要向展喬提到我。拜托也跟宗萍交代一下,就當石家沒有石宗康這個人,好吧?」
「這些年你在石家反正等于是個隱形人。但為什麼……」
「就繼續讓我隱形好了,尤其展喬在這里的時候。」宗康快步下樓,趕了幾階,他停住轉身。「我……唔,改天再向你解釋。」
他父親听到他最後一句話露出的受寵若驚表情,使他頓覺好不罪惡。
「對不起,爸。我不得不……我得趕快走了。我不能在這和她踫面。」
石江山站在樓梯上,注視他逃命似的飛快奔下樓,穿過大廳時和宗萍擦身而過,她叫他,他倉卒地揮一下手,腳步未停。
宗萍在樓梯底等她父親下來。
「爸,你怎麼讓他走掉了?他要去哪呀?你不是為他安排了一個驚喜嗎?還說這個驚喜說不定可以使我們很快的替石宗康辦喜事了呢。」
石江山淡淡一笑。「我似乎弄錯了。年輕人有他的意願時,最好不要橫加阻攔和干涉太多,為人父母的關心過度,變成自以為是,往往造成不可彌補的遺憾。
我想我差點犯了相同的過錯。哎,由他去吧。」
宗萍仰頭看他。「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切身之痛,是不是,爸?」
石江山注視女兒。
「石宗康把你和尤女士的事情告訴我了。」
他點一下頭。「原來如此。你改一改吧,宗萍,不要老是連名帶姓的叫你哥哥嘛。」「哎呀,習慣了嘛,我還覺得這樣比叫他哥哥順口呢。」
他們都知道宗萍幾時及為何如此叫她哥哥。當他不以石江山的兒子自居,彷佛他是他,和石家的一切皆沒有連帶關系,宗萍便故意連名帶姓喊他,越有其它人,她叫得越大聲。他照樣我行我素,她卻從此改不了口。
「反正他不在意。」她撇撇嘴,和父親一同走過大廳。「他這輩子好象沒在乎過任何事,愛怎樣就怎樣,自由自在這四個字,被他發揮運用得淋灕盡致。」
石江山只是笑著。
「他真正關心、會放在心上的——我說了你不要難過,爸——我看只有媽一個人。他常常偷溜去看她。他以為媽不和我們住一起就沒人知道,就像他做其它事,反正皇帝也管他不著。」
石江山模模她的頭。「你錯了,宗萍。你哥哥是個非常懂得自制和自律的人。」
「才怪,都不曉得你要放縱他到什麼地步。念書念個半吊子,當警察,又沒見他穿過警察制服。穿得吊兒郎當,不修邊幅相,那些女人不知看上他哪一點,也許為了他有個有錢的爸爸,可是石宗康又根本不屑人家把他當石大少爺。我真不懂他耶,爸。」
石江山呵呵笑。「宗康做事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則和方式。他在英國讀書的事,你誤會了。不只你,很多人都不明就里。其實啊,宗萍,你哥哥是花了一半不到的時間,念完了別人要拚四年或更久才讀得完的學分,他不但不是半吊子,他的英國文學論文還得獎哩。牛津聘留他教書,他還想當學生,才又跑去念法律。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喲,你哥哥早就拿到律師執照了,他高興的話,隨時可以開業哪。」
宗萍傻了眼。「可是他為什麼會去當警察,而且做得不三不四的?」
「他不是普通警察。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宗萍。你哥哥當初忽然去試法律,並不是他對當律師有興趣。他懷疑他爸爸生意做得這麼龐大,會不會暗中從事非法勺當,石家的錢會不會有些是來路不明。」
「什麼呀!」宗萍喊,然後趕快左顧右盼,看有沒有人听見她哥哥的荒唐行徑。「所以他念法律,又當警察,是準備對付自己的爸爸?」
石江山笑著搖頭。「正好相反。他懂了法律,在警界又有良好關系,要是有個什麼萬一,他可以做後盾,使他爸爸不至于死得太難看。」
宗萍眨著眼楮。「想不到我有個這麼偉大的哥哥。我一直都誤會他,錯怪他了。」
「繼續下去,沒有關系。」石江山笑著擠擠眼楮。
「啊,我明白了。他不但沒有利用你的權力和財勢,作為他逍遙的盾牌和靠山,他極力撇清他和所有跟石家有關的事業,和你疏遠,要是發生了事情,他幫你,別人也沒法指他徇私。」
「正是如此。」
「我哥哥腦筋怎麼這麼棒!哇,不得了,爸,他這麼厲害,還好他對你的事業沒興趣,不然還有你的份嗎?」
「應該說還好你爸爸是個正正當當的商人,否則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你們兄妹如何做人、如何自處?」
「可是這麼一來,石宗康的深謀遠慮全沒了用武之處啦。」
「他沒這些謀慮,便不會成為今天的他,可能真的成了大學里一名教書匠了。」
「石宗康當教授?女學生會全部自願獻身,校園里每隔幾天就來次暴動,一群女生為他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石江山大笑。「他也有可能用最直接的方式盡孝啊。他可以加入公司,準備做我的接班人。」
「他說他不是這塊料。」宗萍沉吟道。「我想他志不在此,不論是否為盡孝,做了接班人,他會不快樂,是不是,爸?」
「可能。不過我不擔心後繼無人,我有個很有才干又很有財經頭腦的女兒哩。」宗萍微笑,挽著父親的胳臂。「爸,你說得對,你一點也不重男輕女。」
「還是有一點啦,我希望宗康趕快成家,給我幾個孫子。多生幾個,以後總會有一個是石家第三代繼承人嘛。」
「那個石宗康啊……」
那個石宗康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咦?」宗萍說,和石江山停住。「浪子回頭了?」她小聲對父親說。
宗康的腳步仍是急促的,不過看到他父親,他松了一口氣。
「爸,能不能借你的車用一下?」
宗萍做個夸張的表情,也真的十分意外。「石宗康要借石老板的車耶,我有沒有听錯啊?」
石江山來不及開口,總管張伯進大廳來報告道︰「老爺,客人到了,是請進客廳,還是……」
「到門口了嗎?」
「我看到的時候剛剛下飛機,老爺,」張伯瞄宗康一眼,意思是少爺也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