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名字,還『喂』呀你?」
「龍俠,」她嘆道,稱他的新名字。「請問,你為什麼每次要睡覺非得進我的臥室?」
「咦?睡覺不到臥室,要去廚房嗎?」他反過來詰問。「我看你累昏了頭了。晚安,明天見。」
這次他消失,若蟬張開了口,但沒有叫他。反正問也問不出個結果。
☆☆☆
第二天中午範伯淹又找她去校務處時,龍俠比她先一步到,正背著雙手,滿臉不屑地走來走去看牆上的獎狀,和一些範伯淹與參加各類比賽的學生,以及一些政府高級官員、首長合拍的照片。
若蟬關心的不是範伯淹為何變成天天約談她,卻談的都和教學、校務無關,她也不在乎龍快在旁邊一副監視的模樣。
龍俠每次出現都穿一套新裝,而且永遠是全套名牌,包括搭配衣服的不同款、不同色新鞋,才是她的關心所在。
「你存心要我破產是不是?」出了校務處,她質問他,同時納罕她的信用卡數額哪里夠讓他如此揮霍?
這天他是VALENTINO的六顆扣仔襟古典裁剪黑灰色西裝,法式領藍細格襯衫配上水紋織布灰褐色領帶,足上一雙ALAINDELON鱷魚皮壓紋鞋。
「你覺得這種融合前衛與典雅的搭配如何?」他不答,反而沾沾自喜地反問。
「時髦得很。」老是這麼帥,誰知道他去哪風流了?「沒見過像你這麼愛美的男人。真受不了你。」
「我不是普通男人。」他大為掃興地撇撇嘴。
這倒是真的。「就因為你已經夠不普通了,用不著再拿嚇死人的名牌來包裝。」她睨著他。「你沒跟著我,不監視我的時候,做什麼去了?」
「監視你?我監視你?」他大聲喊冤。
「你在校務處那種緊迫盯人的眼光,不是監視是什麼?」
「對呀,我是監視,我監視他。」
她訝然。「為什麼?」
「他心懷不軌。」
「不軌?對我?」若蟬失笑。
「他想一魚三吃,連你是四吃。我最討厭這種濫用職權、假公濟私的人。」
「我听不懂你說什麼三吃、四吃。範主任一直對我庇護學生的方式頗不贊同,覺得我太縱容她們為所欲為,我想他只是要確定我沒有又突發其想,做出其他驚人之舉。」
「你認為他是好人羅?你喜歡他?」
「他是不錯啊,或許有時制度化了些,但是他有他的職責所在。他已經在他做得到的範圍內,對我這種常常不按理出牌的教師相當包容了,我都覺得對他挺過意不去。我相信他容許、忍耐我所做的一些事,上面並不贊成,而有什麼來自上面的怪責,他一定一力承擔了下來,從來不曾用上面給他的壓力來壓制我。」
「多麼體恤下屬、心胸寬大的範主任呀。」他尖酸地說。
「他本來就是。」
「你很喜歡他。」這次他不是發問,口吻像是指摘。
「你干嘛不喜歡他?」
「我有必要喜歡他嗎?我又不是同性戀。」
「你扯到哪去了?」
「你小心點就對了。知人口面不知心。猜疑我風流,卻把狼當羊。」
她臉頰微微泛起粉紅。「我想什麼你都知道嗎?」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了。」不高興地說完,他消失了。
當天上完最後一堂課,龍俠沒有來接她,和她一起回家。若蟬倀然若失一個人走向公車站。
鮑車來了,她沒上去,臨時決定再去看看丁倩。到了醫院,丁倩卻已出院了,她只好還是回她的住處。
屋里空無一人,落寞感和失望升上來,她才明白她多希望見到龍俠又不請自來,坐在客廳等她。
稍晚,丁倩打電話來。
「若蟬,我出院了。」
「我知道,我去過醫院。你還好嗎?」
「好得不得了。今天回來,打開前面的窗子,看到的是別人廚房後面的露台,打開後面窗子,看到的是隔棟建築的外牆。我這個地方不開燈就連白天也是黑黝黝的,我都不明白我怎麼住了這麼久。我決定找房子搬家。」
听到好友朝氣蓬勃的聲音,若蟬很高興,心情頓時好多了。
「哎,若蟬,告訴你一件事,我今天下午出去散步,經過一家店,看他們有些很不錯的抬燈,我進去逛了一下,你猜我看到什麼?」
「一個你喜歡的台燈,但是太貴,只能觀賞?」
「哎,花瓶啦,和你上次在路邊花五百塊買的那個爛花瓶一模一樣。你猜這個店里這只賣多少?」
「這教我怎麼猜呀?」
「一萬二千。老板說是真正的清朝青瓷。他告訴我本來有一對,另外一只貨運到時踫撞出一個裂縫,有了瑕疵,他乾脆廉價賣給了一個熟人。我在想,搞不好就是你買的那只。」
若蟬怔住。
「那個說她輕輕一放花瓶就裂了的女人,你記不記得?如果原來就有裂縫,當然不注意一踫就裂得更大了嘛。你快去看看,裂口是不是在瓶頸到瓶口之間。你那個花瓶還在吧?」
在是在,不過若蟬早把它忘了。
她明明記得她放在客廳,不知怎地,竟跑到她臥室床頭幾上去了。花瓶上的裂口確實在丁倩說的地方。
「再看瓶底,有沒有個有點模糊的紅朱泥印?」
若蟬小心的把花瓶倒過來看。有。
「哎呀,車若蟬,你花五百塊撿到了個古董。」丁倩嚷起來,懊悔不已。
「這叫好心有好報。」若蟬笑道。「你想要嗎?五百原價轉讓好了。」
「算了吧,它要是和我有緣,當初管閑事的就會是我了。」
「你倒想得很開嘛。」
「真的,若蟬,不曉得怎麼回事,經過這次受傷住院,我好像變了一個人。你知道我有多憤世嫉俗,什麼看不慣就要馬上發作的,今天我走出去,看什麼都是心平氣和的,對以前看不順眼的,不再充滿憤懣,而是充滿了悲憫。」
若蟬也覺得丁倩言談間從前有的尖刻、銳利,忽然都消失了。
放下話筒後,她不禁想到使丁倩「重新做人」的龍俠,內心感激萬分。
又想道︰我要找他的時候,要怎麼找?
她想再次為丁倩向他道謝,也想向他道歉。她其實真的不在意他用她的錢置裝,她決定下次他再漂漂亮亮的出現,要衷心誠意的夸耀他。即使他是名貴地打扮了去約會。她的這點小心眼,小得挺莫名其妙的。
若蟬捧著花瓶到客廳,準備想辦法把裂口貼一貼,免得哪天一不小心真的弄破了,那多可惜。
她剛用膠帶貼好裂縫,龍俠突然冒出來。
「丑死了!」
他突兀地現身加上這聲大叫,嚇得她跳起來,雙手一個不穩,花瓶飛了出去。
「哎呀!」若蟬驚喊,手伸得長長的去接。
是龍俠及時在花瓶墜地前接住了它。
「呼,好險,差點你就把我的城堡給砸了。」他揮一把冷汗道。
若蟬呆愕住,看看他小心地放下的花瓶,看著他。
「你的城堡!」她難以置信地吞咽一下。「是這只花瓶?」
第五章
她作夢也想不到,龍俠就是從這只青瓷瓶中出來的。而當他把它小心翼翼放回床頭幾,她總算恍悟了他的睡覺去處之謎。
接著,她又頓悟一件令她面紅耳赤的事。
「你每天、每晚都在這偷窺我月兌衣服!」她喊。
「我光明正大待在我的城堡里,說得這麼難听。」他振振有辭。
「你無恥!你狂!你……你……」想不出其他罵人的話,若蟬又羞又惱地直頓足。
「是你自己反應遲鈍嘛。你帶我回來,還不知道我從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