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瑛知道方亭怕她吃虧,可是她不喜歡方亭如此令尋歡難堪。
她向方亭說︰「你在這盡情做日光浴,我們轉移陣地,不打擾你。」
她拉著尋歡走到溪的另一頭。
「對不起,」她向他道歉。「方亭心情不好,她不是針對你。」
他微笑。「不……不要緊。」
四下環顧,他皺皺眉。「我們會……不會……離祖安太……太遠了?」
「這里的溪流很安全,不用擔心。」他對祖安的關心令她很感動。「祖安對這一帶很熟悉,他曉得他不可以走到危險的地方。」
尋歡很快就學會將釣線甩出適當長度,沉穩地握著釣竿。
「哇,馬上就有點職業釣者的架式了。」池瑛夸他。
他咧嘴一笑。「名師……出……高徒。瑛,謝……謝……你。」
「哎,是你聰明,學得快。」
「我是謝……你沒……沒有理……理會方……亭。她不……要你和……我在……一起。」
池瑛嘆一口氣。「她以前只是淘氣,不曾這麼尖銳刻薄。不過她是好意。她……」她停口不語。
尋歡接下去,「她……怕你受……騙。我不會…傷害你,瑛。」
但有朝一日他一去不返,她還是會心碎的。
池瑛笑笑。「你平常做什麼消遣?」
他定定望住她。「你不相……相信……我。」
她垂下眼瞼。「我們不要談這個吧。」
他急切地雙手握住她的手。「瑛……」
「你的釣竿!」
被他忘情地松落的釣竿,正隨水流而下。
那根是池瑛的釣竿。
尋歡立刻涉水追去。
「哎,算了,尋歡,只是一根竿子而已,不要撿了。」池瑛在岸邊喊,著急地招手叫他回來。
他幾乎要抓到它了,但他才彎身,水流又將釣竿沖向下游。
「尋歡,不要了,去了就算了!」
但他不死心地繼續追,身上衣服濕了一大半,當他穿著運動鞋的腳在覆滿青苔的石上滑一跤,整個人跌進水里時,池瑛驚惶不已。
早已聞聲而來的方亭,自尋歡跳下水,就納悶地旁觀著。
他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他可以很輕松的令釣竿乖乖回來的。
難道,他真的不是她所認識的李少白?她認錯了?世上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
正當她納罕不解,而尋歡臉朝下跌進水里的當口,他的身體突然凌空飛了起來。
這才對嘛。方亭抱起雙臂。她怎麼可能認錯他呢?
「哇,好!」祖安呆呆張大了嘴和眼楮。
沒有人看到他幾時跑過來的。
哦,糟糕。池瑛暗暗申吟。
不過剛才那個關頭,她無暇考慮太多,腦子只里有一件事︰尋歡要淹死了。
尋歡的身體飛到岸上,然後他站不住,軟軟倒下來。他的雙眼緊閉。
池瑛悄悄松一口氣。還好。祖安那方,比較好解釋。
方亭可又呆住了。
「怎麼?不是他自己……」池瑛跪坐下來,為尋歡做人工呼吸。
「厲害!真的很厲害啊!」祖安興奮地跳來跳去。「好,姑,你好威猛哦。」
尋歡張開嘴,噴了幾口水,然後嗆咳起來。
「你看著他一下。」池瑛對方亭說。
她把祖安遠遠拉開。
「好,姑……」
「不要再好啦。你看見的事,不可以告訴李叔叔,知道嗎?」
「啊?為什麼?」
「不準說就對了。跟任何人都不許提起。」
「嘖,他飛起來他自己知道啊。」
「他不知道,他昏過去了,我剛剛才把他救醒,你看見的。」
「我也看見他飛呀。」
「我沒說你沒看見,我是叫你保守秘密。你能保守秘密嗎?」池瑛伸出小指。
他不大願意地瞅著她。「你告訴我不可以說謊。」
「我不是要你說謊,是叫你不要說,這不一樣。」
「不說會很難過。我會憋死,會憋得肚子痛,會頭痛,會……」
「你保守秘密,我把這個功夫教你。」
祖安眼楮一亮。「什麼時候?現在?」
「李叔叔走了以後。」
他把臉沉下來。「我不要他走。他走去哪?」
「他不住在這,他遲早要回家的。」
「他現在住在這,我們家也是家。」
池瑛一怔,沒想到這孩子對尋歡的感情已如此深。
她自己何嘗不是?
她卻不能大聲的說︰「我不要他走。」
「我們家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家。」池瑛柔聲安撫,讓你住別人家一輩子,不回家看你的父母家人,你肯嗎?」
「我的父母八輩子也沒來看我。」
池瑛語塞。稍後又哄誘道︰「李叔叔不走,我不能教你功夫,這是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那算啦,你不要教我好了。我保守秘密,用李叔叔不走做交換。」
她來得及想出如何回答他之前,他轉身跑回去尋歡身邊了。
她看著祖安急切關心的臉,看著尋歡做個手勢保證他沒事,看著男孩投向尋歡,看著尋歡樓抱著他,拍著他的背,看著看著,她淚眼模糊了。
忽然,她的下半身被潑濕了。
方亭拿著茶站在她面前。「你瘋啦?干嘛潑我一身水?」
「我告訴那個白痴蛋,我們兩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從水里拖上岸,不潑濕你,一會兒你怎麼向他解釋你下了水,褲子、鞋子都干干的?」
「哦。」池瑛呼一口氣。「他相信嗎?」
「他愛信不信,我可不是為了他的信心而活。你怎麼不問問我?我真不敢相信,身懷絕技,騙了我這麼久。
原來我一直在班門弄斧。」
「噓。」
「這麼遠,他听不見啦。」方亭用力抓牢她的手。「難怪我們一見就投緣,我把別人唬得呆掉時,你完全無動于衷,結果是你根本知道怎麼回事。」
池瑛微笑。
「我崇拜了你多久啊,心想,怎麼有這麼冷靜的小孩呀。」
「小孩!我都中五了。」
「我覺得你不嘛。哦,好棒哦,池瑛。」方亭抱住她。「以後我們可得好好切磋切磋。」
「不不不,」池瑛連忙搖手。「我肯定沒有你強,剛才我一時情急,才……你千萬別說出來。」
「他張開眼楮時,第一句話就問︰‘池瑛呢?我怎麼了?’我就知道他不知道你用法術救了他,舉一反三,他也不知道你有法力。笑話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
「你一定不可以告訴他。」
「放心,你的秘密在我這,安全得很。」
方亭仍有一事不解。
李尋歡可以自救,他卻差點淹死。
李少白自信得很,自視法力無邊,一有機會,巴不得招搖餅市。
李尋歡則內斂、穩重。而且他顯然沒有法力。
李尋歡若不是李少白,那,他是誰?
※※※
眾人皆睡後,方亭溜上閣樓。
她一副門外,門立即由內打開。
嘿,他等著她呢。
「你到底是……」
「誰」字還來不及出口,一張火熱的嘴唇蓋住了她的質問。
這張嘴,這饑渴的吻法,她太熟悉了。兩人的層與舌糾纏了一陣子,分開,方亭喘一口氣,刷地給他一巴掌。
「什麼……」他說。
「混蛋,我就知道是你!」
罵完,她拉下他的頭,用更火熱、更饑渴的吻懲罰他。
他們一路吻上了床,兩人的衣服掉了一地,門無聲自動關上。
※※※
方亭不知又到哪去了。
樓上的閣樓又傳來震動的聲音。
池瑛想,也許尋歡睡不著,采用了她的建議,在做掌上壓。
他做了好久,終于靜止時,隔不了一會兒,又開始了。
池瑛真想上去約他到院子里聊聊,或出去散散步。
最好不要,養成習慣,以後他走了,她失眠時,怎麼辦?
她嘆一口氣,翻個身。
不知道義診時間有多久?
她不希望他走,但是他既然一定會走,不如早些離開,她也好早些結束這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