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霞深呼吸了一下,笑笑才說︰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是可以把和感情分開來處理的人,說得更坦白一點,我的可以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成分,有的時候,甚至可以不理會感情,而只需要!是人的原欲,而感情是束縛,我很怕被束縛,你了解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企圖用感情、依賴或者佔有來束縛我!西靖廣、你,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海邊那個男人,也一樣嗎?」
銀夜抬起淚漬猶濕的眼楮,軟弱又不安地問她。
「當然一樣。一個有了未婚妻的男人,會對我這種輕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動情嗎?」
藍霞訕訕自諷,臉上掠過一抹落寞。
「可是,你為什麼酗酒!你從來不會出事的,你不能否認,發生在你周圍的事情一點也不曾影響到你!你不恨我?不恨靖哥?也不愛那個男孩子?不嫉妒那個男孩子的未婚妻?難道不是這些錯綜復雜的情緒造成你的失控?」
「好啦好啦,我不想再听你解剖我!」
藍霞不耐地打斷她,隨即不忍又緩下語氣對她說︰
「你倒是讓我很意外、很震撼!我向來還不知道你也心思細膩到可以去當一個心理醫生!只是,我厭惡自己的靈魂和內心被人解剖得血淋淋!你替驕傲的衛藍霞保留一點尊嚴好嗎?」
銀夜听得出來,藍霞似乎真的釋懷了,這才反而愛嬌地抱住她,把下巴和臉頰貼住她的,告訴她︰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靖哥?」
「不怪!」
藍霞立即回答。
「真的?那靖哥呢?他怎麼沒來看你?是不是……又被你轟出去了?」
銀夜想到西靖廣,又神經質地坐直了起來,緊張地問。
「他來不來有那麼重要嗎?」
「有!有的!藍霞,你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裂痕。」
銀夜又沮喪起來,喃喃自責。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算扯平了,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這樣你可以安心了吧?」
藍霞拍拍她的肩膀,模觸她瘦削的骨骼,不禁心中一片疼憐與傷感。
銀夜得到了撫慰,不禁又傷心落淚,伏在藍霞身上哀哭訴道︰
「藍霞,我需要你,我甚至可以為你死!除了靖哥我可以百般忍受,但我求你不要再有其他的人,千萬不要!你不要怪靖哥,我叫他來看你,向你賠不是!我可以跪下來求他,告訴他你根本沒有什麼陽光男孩,那一切都是假的!不要離棄我!藍霞……」
她的熱淚沾上了藍霞火燙的臉,她的身子像蛇或蛟一般纏裹著藍霞的身體。
藍霞閉上了眼楮。
她的心頭熾熱難當,就仿佛難逃世間千種糾纏帶給她的,烈火焚身的浩劫。
***
西靖廣神情落寞地坐在他的大辦公室內,望著落地窗外的灰色建築叢林發呆。
屋宇如海,落寞的心情在相映之下更顯寂寥。
滄海之一栗而已,形體渺小,煩惱卻是無邊無際。
人,基本上是可悲可憫的,在靈魂的無始的漂泊中,偶爾寄生于人間,寄生于一個脆弱的軀殼,而這個小小的軀殼卻充塞了滿滿的,教人一生一世都為它喜、為它悲、為它哭、為它笑、為它寄望,也為它絕望,教靈魂得不了片刻的安息……。
前一天晚上,他就得知藍霞住院的消息,而通報這個消息給他的,就是銀夜。
自從在藍霞的別墅內和銀夜有了突破性的親密性接觸,他才恍然明白,他,銀夜和藍霞之間過去單純的、慣性的依附關系已經造成了無法回復的劇烈質變!他知道他再也無法用過去那種純淨、純粹的心情去面對這兩個女人!
所以,當銀夜打電話給他,叫他去探望藍霞時,他簡直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和銀夜像細菌的抗生素一樣彼此回避著。
「靖哥,我……我有事情不得不告訴你……」
銀夜顯然有著和他一樣的心境,用很不自然的聲調開口和他說話。
他用男人坦然、磊落的聲調掩飾了他的尷尬,告訴她︰
「什麼事?我在听著。」
「藍霞回來了。她喝了很多酒,著了風寒,車子也撞壞了,現在躺在醫院里……。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她呢?」
銀夜用諂媚和哀乞的語氣對他說。
「呃……沒有很嚴重吧?她……人是不是還清醒著?」
靖廣壓抑著震驚和焦慮,直逼重點問她,只要知道重點,他就放心了。
「她還好,我們談了很多……。靖哥,你來看她吧!我會在你到達以前離開醫院。」
「……我,可能一時走不開。」
西靖廣推諉著。
銀夜知道他的心理,安撫說道︰
「靖哥,我知道你心里怎麼想,那件事都怪我不好,我已經向藍霞懺悔了,她也原諒了我,她不會怪你的。」
「什麼?你向藍霞懺悔?」
靖廣大驚,想不到銀夜會如此軟弱、反覆。
「我不能不向她告罪!不能不向她坦白!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
銀夜在電話另一頭吶喊。
靖廣無奈又頹喪地責怪道︰
「銀夜!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做!你太傻了!你以為她會領情,會被你的坦白告罪感動而收斂她的行為?你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我一定要告訴她!我不能欺瞞她!背叛她!靖哥,你放心,她答應我把所有的事一筆勾銷,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所以,你來看她好嗎?她一定在期待你來!」
「是嗎?你這麼肯定?這麼相信她的話?」
「當然!我知道她還是愛你的!相信我,靖哥,我對你說過的陽光男孩的事,是被我加油添醋,夸大渲染的!既使有,也只是逢場作戲,根本不是真的!讓我們全都把那些事情忘得干干淨淨,好嗎?靖哥,算我求你!你來看她,帶著她最喜歡的白玫瑰和體貼的笑容來看她,好嗎?」
「銀夜,你……,我真的被你搞得六神無主!」
他沒有答應她,在她糾纏不休的哀求中掛斷了電話。
終究,他沒有帶著白色的玫瑰和溫存的笑容去探望藍霞。
一切都質變了。他很痛苦,痛苦于一念之差中將三人的和諧關系盡毀,他雖然不是一個情聖或完美的男人,但是,一種美好關系的破滅損毀真是令他英雄氣短!
正在愁緒輾轉中,秘書敲了門進來,請示他道︰
「董事長,東京那邊打電話過來要確認,我們這邊有幾個名額過去參加丸增公司的ACOLOR的圖樣設計成品展示會?」
「什麼時候開始?行程有幾天?」
靖廣問。
「下個月初三,有六天的活動。董事長,藍小姐那邊可能有幾個名額吧?」
秘書看西靖廣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盡責地提醒他。大家都知道,藍霞最喜歡看布料展覽,沒有一次是會錯過的。
「過兩天再確定可以吧?到時候再提醒我。」
靖廣心煩意亂,對于必須牽扯到藍霞的一切事務,似乎都讓他難以決斷而只想回避。
「是,董事長。」
秘書討好未成,有點訕然,卻又欲語還休。
「還有什麼事?」
靖廣捺著性子問她。
「報告董事長,外面有一個年輕人磨著不肯走,說要見董事長,我們不敢放他進來……」
「什麼樣的人?像是同業嗎?你們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靖廣眉頭皺了起來。
「他不肯明說他是誰,只是一對眼楮像探照燈一樣到處打轉,倒像是一個在現場搜證的偵探似的,可是又不像是一個SPY,看起來也不像一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