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是叫來夏竹,冰蕊听見他隱隱約約說了一句︰「天香豆蔻。」
一會兒,夏竹的聲音傳來。冰蕊听了,鼻子一酸,哽咽地說︰「夏竹,是我……對不起,我明知道你在忙……。」
「冰蕊,你怎麼了?你?哭了?」
夏竹的聲音愈溫柔、愈溫暖,冰蕊愈是鼻酸,她抽噎著說︰「我……我好寂寞……夏竹,你能不能來陪我?」
「……嗯……!」
夏竹有一千個問題想問她,卻是躊躇著,如何長話短說。但她終于告訴冰蕊︰「好,我五點再過去,行嗎?」
「好!一定哦,我等你。」
冰蕊含淚帶笑掛了電話,開始期待這唯一的情思支柱的到來,就像大旱盼望著雲朵。
五點多一點,夏竹果然如約到臨。冰蕊知道,她是舍命陪君子,她收到了自己不輕易發出的求救訊號!
「侯門一入深似海,沒有你征召,我還不敢隨便闖來呢。」
夏竹落拓依舊,只是眉宇間難掩股抑郁與落寞。
冰蕊身穿一襲雪紡紗皺紋長袍,飄飄逸逸如同尊貴純潔、不染塵俗的仙子,卻拿了水果刀親自在吧台邊切水果。
「夏竹,我很寂寞。」
她放下水果刀,對著夏竹痴痴地凝視,然後把她緊緊擁住。
「唉,我也很寂寞,冰蕊。」
夏竹長嘆一口氣回道,但似乎不想讓彼此繼續沉緬在感傷的氣氛里,放開了冰蕊後,她看著吧台里的東西說︰「干嘛自己弄這個?你是少女乃女乃啊。」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夏竹,你看,」
冰蕊把那盤切好的水果擺到台面上,小女孩似地露出天真的笑容說道︰「我發明了切葡萄柚的新方法,這種微笑造型的葡萄柚,你還沒吃過吧?」
原來冰蕊改變了一般人吃葡萄柚的輪盤式切法,而把果實攔腰切開,再把半個葡萄柚分切成三、四個呈「微笑」狀的切瓣。
「噢,冰蕊,你讓我不得不相信,少女乃女乃的生活也許真的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快樂。」
夏竹感慨看著那一盤水果,憐惜地說。
「是啊,還是你好。你的咖啡豆永遠乖乖地陪著你,既不惹你傷心,也不讓你生氣。」
冰蕊拉著夏竹到起居室的大廳椅上坐下,把那盤水果放在她面前。
夏竹環顧四周,饒富阿拉伯皇官風情的藤床和紗幔,插滿鮮花的藤壺、米色的長毛地毯……不由贊嘆道︰「冰蕊,你這麼好命,像皇後貴妃一樣,有什麼好羨慕我的?」
「天知道,我只是一只鳥,被關在金絲金線編成的籠子里,我一點也不比你快樂。」
「怎麼這麼說?殷燦對你疼愛備至,你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就是我忍不住把你找來的原囚。」
冰蕊垂下了眼睫,長睫下的眸子流泄著哀怨和憂郁︰「燦哥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把我擺在他心頭上最重要的地方了。」
「傻女人,男人都這樣啊。」
夏竹勸她︰「你已經是他的人,他自然放松下來,把心思放在別的事情上面,比如他的事業。你不是說,他的企圖心非常非常大嗎?」
「……應該是這樣,可是,我總覺得這種轉變太快,我簡直沒有任何空間讓自己去適應。」
冰蕊喃喃說著,似乎連自己也不能確定能把握殷燦的所思所想、所做所為是什麼。
「愛情只是男人的一部分,自古已然。冰蕊,你應該享受你所擁有的,不要鑽牛角尖。」
「可是,夏竹,我好寂寞!夏竹,我好想你,好想蝶茵!」
冰蕊忍不住支頤在藤椅的扶手上,哭了起來。
「我也想她,比你更想她。我一個人守在我們曾經住在一起的地方,你忘了嗎?」
夏竹慘淡地笑著提醒冰蕊,她總是顯得比任何人都堅強,何況她可不想在冰蕊的面前和她對注!
然而這樣的勸慰卻無法平撫冰蕊滿月復積壓已久的悲情,她仍是自言自語地呢喃哭道︰「我想念蝶茵,我好想好想她,我忘不了她!夏竹,你說,我會不會像她一樣?」
夏竹听了不由皺眉反聲問道︰「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和蝶茵一樣啊?」
「燦哥會不會不要我?我會不會和蝶茵一樣,寂寞無奈又憤慨地死了?我怕!
夏竹,我真的好怕!」
冰蕊終于說出心結,她美麗的雙眸中閃著疑慮的淒怖光芒。
夏竹的心弦悸動了。
她站了起來,指著冰蕊責罵道︰「你清醒一點、理智一點、堅強一點、勇敢一點,不要這樣兔死抓悲行不行?
你是你,蝶茵是蝶茵,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還對自己的所做所為沒有信心?我討厭你這種不能對自己負責任的人!」
冰蕊受了指責,哇地一聲更是伏在扶手上痛哭起來,一邊搖頭投訴道︰「夏竹,不要罵我,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還是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既愛又怕、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一點都不能擔待!」
夏竹仍舊不能諒解她!她軟弱地抗辯道︰「你為什麼變了!你為什麼不警惕我?以前你向來不肯定男人,總和愛情唱反調!現在你為什麼不再對我諄諄告誡?為什麼听不進我的投訴?」
「因為它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而且我也厭倦了再扮演你心目中的強人,我並不比你更堅強、更冷酷!你懂嗎?冰蕊!我救不了蝶茵,同樣也救不了你!」
夏竹咆哮著,冰蕊驚愕地望著她,這才看出她的消瘦、她的憔悴、她的落寞,也才想起她也是一個縴縴弱女子!
她猛然覺醒,自己和蝶茵對夏竹向來的依賴實在太殘忍!太自私!她在夏竹身上看見了蝶茵之死所烙下的苦痛;而在此之前,她只看見自己背負的、蝶茵死亡的陰影!
「對不起,夏竹,我真的是太懦弱,太沒有擔待……。」
她站起身來走近夏竹,畏畏怯怯向她道歉。又說︰「是我庸人自擾,太多疑了。燦哥有很多事要分神,我不該只想纏著他,又向你亂發牢騷……,夏竹,真的對不起!」
「算了,冰蕊,我的脾氣也不好,好不容易見了面,竟然耐不住性子對你大吼大叫。」
夏竹赧然擁住冰蕊,黯然自責。
冰蕊強顏歡笑,故意說道︰「都忘了問你,最近怎麼樣?對了,在電話里听你老板喊了一聲什麼天香豆寇,他是不是這樣稱呼你的?難不成他在追你?」
夏竹听了笑出來,灑月兌道︰「我無聊亂取綽號。其實天香豆蔻指的就是咖啡豆!我和他天天在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會有什麼新鮮事?」
「那可不一定,喜歡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天香豆蔻?可見他把你奉為天仙!」
冰蕊為要討她開心,故意又說︰「連燦哥都跟我承認他喜歡你,不用說別人了。」
夏竹怔了一下,才說︰「燦哥眼里只有你!」
「那可難說!」
冰蕊故作輕松,俏皮地回答,可是夏竹清楚地察覺,她的臉龐又在一剎那間蒙上一層慘澹。
冰蕊一直在強顏歡笑,直到她們道別。
夏竹不得不相信,這深閨少婦的愁怨或許並非子虛烏有!
她決心與殷燦一見。
###她告訴自己,約見殷燦,她可以很坦然。
她是為了冰蕊而見他!
容顏或許沉靜,或許剛毅,而心緒卻難免多情,難免傷感。
這才是她內心真正的面貌!然而卻沒有一個人了解!
「我找殷先生。」
當她告訴殷燦的秘書,她吃到了閉門羹。她不輕易放棄,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