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理他,轉身去翻那本BAZAAR。
他不走,打樁站在櫃前,一會又說︰「這個咖啡一定要喝的。」
她眼也不抬,雜志翻了幾頁,以為他走了,抬眼一看,他正對著她挑起有眉!
練習這門功課,他還真是鍥而不舍!
她為之氣結,狠狠翻了一個白眼,把小凳子一百八十度轉向,干脆背對著他。
她一直不敢轉過身來,偶爾從牆櫃玻璃的反光去偷看他是否離去,卻發現在那反光中也被他逮個正著!
不知道多久,他終于走了。領帶竟留在櫃面上。
是故意的吧?下次再找上門來的借口?她直覺想把它空投到垃圾桶去,到底于心不忍。三千多塊台幣的名牌,自己日日小心呵護。即使淪落到這樣一個討厭鬼的手里,畢竟錯不在它,是她替那個討厭鬼挑上它的!她還記得,棉與絲絹的混紡,年輪般回流滲染的花樣,粗獷抽象中又不失品味。
它不適合他。沒有任何一條名牌領帶適合他。也許戴上狗煉,會讓他真的非常非常正點,純銀的粗煉、鐫上火光閃閃的人造鑽石,搭配他滿手的銀戒,還有漂亮輕浮的臉,張狂飛揚的長發……。
這樣一個男人,能給女人什麼?什麼都有?什麼都沒有?
她又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起他,把自己的命運和這個男人串聯在一起。
不,她不能要這個男人,在萬丈紅塵中等待自已的,不應該是這個人。
然而,她沒丟棄掉他的領帶,把它收進一個安全的小角落。
必于這件事,她決定向她的生命共同體稍事提出,听听她們的意見。
###每月付出極其昂貴的房租,住在中山北路七段和天母西路之間的天王街三十八巷里畢竟還是物超所值的。在繁華之中卻摒離r車馬喧鬧,綠蔭處處的這條小沖,毗鄰著一間又一間獨棟舊式建築改建的雅致小店︰冰淇淋店、CHEESE面包店、北海道口味的札晃拉面店、咖啡館、書局、進口原裝美式家飾和瓶罐杯盤碗碟的專賣店……。各家店面多擁有蔥翠庭院和悠閑的露大座椅,明媚悠閑的景致,在在令人陶醉動容。
就是有了日日享受這種同時擁有明朗開闊的美式氛圍和雅致幽靜的英式風情,為了在這樣美麗如詩的氣氛風貌中生活,冰蕊、蝶茵和夏竹住進了天玉街三十八巷的街末。
冰蕊駐唱的時間是晚上九點至十點,正好接上夏竹、蝶茵收工,三個人可以一起回家。這回家的路也是生活中的一大享受,只要在美麗迷人的街道和店鋪間散步一段就到家了,完全沒有台北人擠車趕路之苦,她們覺得生活如天堂。
夏竹掏出鑰匙,在玄關檐前一盞造型優雅座燈的光暈照明下打開了公寓大門,他們住在六樓,打窗口往外望去,綠蔭扶疏間掩映著家家戶戶暈黃溫暖的燈火,景致真是詩情畫意之極。
「這種生活真好!無憂無慮,沒有負擔和牽掛,我每天都要告訴自己一遍,還有什麼比讓自己這樣過日子更正確的呢?我好滿意,也好喜歡自己!」
冰蕊放下手提帶和套譜,在窗前的沙發上重重一坐,舒服地喟嘆著。
「如果再把肚子填進點美食,你更會飄飄賽神仙!」
蝶茵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擠塌了的小紙袋,高興地宣告……「看!我今天可終于買到女乃油餅了!」
女乃油餅是百貨公司美食街的搶手貨,每天只有定時在三點和六點出爐兩次,要吃它的人必得要付出大排長龍等候發配的功大。
「好哇!你趕公然蹺班,不怕死得很慘?」
冰蕊問。
「我會那麼俊嗎?當然透過重重關系得到的!你只顧享用就好了,不必為我擔心,本人自有分寸!」
蝶茵得意地說,一旁夏竹也變魔術般變出一包漂亮的東西,笑說︰「還有讓你們更幸福的束西呢!看看這是什麼?」
「是什麼?」
蝶茵湊近臉來端詳,夏竹把袋口張開一些讓她聞著,她立即叫了起來︰「好香好香!夏竹你真是太棒了!這又是什麼新品種的咖啡豆?」
夏竹常常帶咖啡回來,拜她之賜,蝶茵和冰蕊也早都述上了咖啡,任何不同香氣和口感的咖啡幾乎全都品嘗過。听蝶茵這麼歡呼,冰蕊不禁也起身離開那令她舒服透頂的大沙發,三張臉湊到一起去使勁聞香。
「這是最高級的藍山哦!道地的在三千英尺以上的牙買加高山種植生產出來的!這麼好的豆子,有錢不一定喝得到呢!」
夏竹對那一袋小小的束西非常得意。喝咖啡是極端風格化的行為,而她深受名師薰陶,自認相當能掌握咖啡的個性,藍山咖啡所擁有的正統高貴的醇香一向最是深得她的芳心,她捧著的那一小袋咖啡,就如同淘金人捧著一袋金沙。
「是啊,好豆還得靠好手藝才能發揚光大!最高級的藍山要踫上了我們夏竹,才能發揮魅力!來,大師傅,趕快再為我們露手吧!」
冰蕊歡呼著。
于是蝶茵用微波爐烘熱了女乃油餅,冰蕊幫箸夏竹用全套美式電咖啡壺煮咖啡。
不多久,人手一杯濃香四溢的熱咖啡,一塊皮脆餡軟的女乃油餅,臨窗各據一張沙發品嘗著,共享一天辛勤工作後最美好的團聚時光。
「真是名不虛傳!夏竹,這種咖啡豆一定貴死了吧?簡直和金沙一樣對不對?」
蝶茵喝咖啡喜歡加很多糖和女乃精,她的口味一向比誰都重,踫上了頁級藍山,可真陶醉得此生別無所求。
夏竹笑了笑道︰「也不至于貴到喝不起。你們看我只帶這麼一點回來,並不是因為它貴,而是咖啡豆不宜一次買太多,一次買個兩百公克,夠我們趁新鮮喝兩三次就好了。」
「夏竹真是行家,和我們夏竹在起真是有福了!」
蝶茵幸福地贊嘆,夏竹又說︰「你也不錯啊,沒有你貢獻甜點,這個夜晚不會這麼充實。」
「啊,那我可是白吃白喝了,怎麼辦呢?」
冰蕊停止了咬嚼女乃油餅,憂愁地說。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臉露愁容,還是美人。
蝶茵寬慰她︰「那還不簡單,等一下你唱一首好歌把我們送進夢鄉不就得了?噢,美食、咖啡、摯友、歌聲、平安的夜,人生夫復何求?」
「是啊,清靜無為,誰說一定要愛情?」
冰蕊附和,又有感而發道︰「有時候我會覺得寂寞,很希望談次戀愛,身旁有一個愛自己的人,可是也知道那樣會附帶很多煩惱。到底怎麼樣比較好?我不知道。」
「你不用疑惑,也不必期待,就順其自然地過日子吧,生活哪一天要改變麼可是說變就變的?現在能單純地一起喝咖啡就一起喝咖啡,不需要想太多。」
夏竹老成地為冰蕊下結論,蝶茵說︰「是啊,何當共翦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今天是最珍貴的,誰像冰蕊這樣,任何時候都會春心蕩漾。」
「別說得這麼刺耳,人家冰蕊只是心靈純淨、多情善感。」
不等冰蕊抗議,夏竹立即替她辯護。冰蕊卻是不罷休,還以顏色道︰「我看春心蕩漾的人是蝶茵自己,她最會胡思亂想。」
「好啊,你不承認,我承認!我在想,我寧可寂寞,也不會輕易去愛上一個人。一旦我愛上一個人,我會像櫻花盛開那樣熾烈,要是不能完滿,也可以像落花如吹雪那樣壯麗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