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會在這等著她回來呢。稍早根本就不該讓她進屋的。
好在女孩沒有貴重的隨身物,安曼將帆布袋口綁好,放在大門口。
距她和汪碧芸約的時間還早,她寧願隨便去逛逛,也不要等女孩跑回來糾纏不清。
※※※
安曼走進「紅袖」茶藝婠時,令方差點跳起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莧處!他去了幾趟電視公司,都吃了閉門羹,透過關系向制作「她是我媽媽」的傳播公司打听,也探不出結果。
想不到今天他和客戶約在這談公事,倒見到了她本人。
其實令方若沒有看過那張照片,他會和其他把目光投向安曼的人一樣,認不出她就是最近一個多月來,人們茶余飯後閑話連續劇節目的熱門人物。
她吸引人們注意力的第一點,通常是她異常高挑的一七0公分身高。卸了螢幕上的濃妝,安曼本人顯得十分年輕,素淨瓜子臉上的清純,加上白色T恤、牛仔褲、運動鞋,直垂披肩的烏黑長發,她看起來就像個樸素的大學女生。
誰也想不到「她是我媽媽」劇中冷艷嫵媚,教人又恨又愛又憐的崔文姬,私底下是這副鄰家女孩的模樣。
「我先幫你點了一杯薄荷蜜茶。」安曼坐下時,碧芸說,邊打量著她。「你看起來有點累。」
安曼掀掀眉毛,嘴邊浮起一抹戲謔的笑。
「昨天我可是一刻也沒停過呢。」她傾身用崔文姬那帶點誘惑,又帶點邪惡的聲調,低聲道︰「一大清早,背著我那個殘廢的丈大,在車庫里勾引我那不學無術的繼子,然後去為一棟新大樓剪彩,又去監督服裝秀的彩排。」
她煽煽她那雙不必戴假睫毛,就又濃又密又鬈的黑睫,繼續以裝出來的誘人微啞嗓音低語,「接著,還有個高齡一甲子的大財主,等著我去讓他生龍活虎一番,以證明他依然精力旺盛,可以為所「欲」為。」
碧芸咯咯笑。「小曼,你可真是完全融入這個角色了。」
「才不像。她和崔文姬比,差多了。」
安曼和碧芸同時嚇了一跳,轉向她們隔壁桌的兩名中年婦人。她們見安曼看著她們,盯著她的目光馬上移開,旁若無人地繼續發表她們的評論。
「崔文姬是我所看過,最狐媚、最會玩心眼和耍手段的女人。」
「咳,那是演戲呀,戲里的角色嘛。我還真希望每個女人都有她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和勇氣。」
「什麼勇氣呀?那叫為達目的,不計一切、不擇手段。她根本是拿男人當工具和利器,像黑寡婦蜘蛛,專門摧毀和並吞男人。」
「她那也是為環境所迫,怎能怪她?她吃盡了男人的苦頭,上了他們多少當呀!男人都把她當玩物,只想玩她的身體。」
「別忘了,她結了三次婚,殺了她第一任丈夫時,手段多麼殘無人道。現在她不但利用她第四任丈夫的財勢,而且對那個可憐的殘廢男人的兒子猛拋媚眼。她還把她的嫂嫂給逼瘋了……」
安曼深吸一口氣,再次傾身向前,聲音壓得低低的,同編劇抱怨︰「听見沒有?我做了這麼多的苦差事,你居然說什麼「你看起來有點累」!」
她們的笑聲引得周圍的人都轉過頭來,鄰桌的兩個女人不高興她們的重要談話被打斷了,還凶巴巴的瞪過來一眼。
編劇和女主角越發笑不可遏,卻都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低著頭,小聲的咯咯笑。
「說真的,這出戲這麼成功,小曼,應該好好謝謝你的賣力演出。」
「你找我來是談加薪嗎?」
安曼只是開玩笑。制作單位的預算緊得制作人天天叫苦,大家都知道。
「要是收挸率滿點的情形再持續一、兩個星期的話,听說大老板準備給每位演員發個大紅包。」
「有這等好事?」
收視率再好,犒賞全體員工一個大蛋糕,就算老板很大的心意了,至多加開幾瓶香檳,安曼在這一行的時間不算短,豈有不知「紅包」必有其他緣故!
丙然,碧芸接下去便說︰「打鐵趁熱嘛,我們要加個大概十集的戲。喂,你可不是听我說的啊。其他人都還不知道。」
什麼大紅包呀,原來是戲要延長。
「小曼,那邊有個男人盯著你阤。」
「盯著我的人可多了。」安曼是戲謔也是無奈的口吻。「還好認得出我的沒幾個,不然我就要變成過街老鼠了。」
「這一個不一樣。這男人盯著看的如果是我,我就對他回眸一笑。」
這可就奇了,認識碧芸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大女人主義,女權擁護者。她尤其最看不慣在公共場所眉來眼去就勾搭上,或互和搭訕,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安曼轉頭看何方神聖打動了碧芸的鋼鐵芳心。
「別看,他走過來了。」
碧芸的警告遲了些,那個「不一樣」根本已來到了安曼座椅旁邊。
「不一樣」果然不一樣。英俊瀟灑不稀奇,在演藝圈帥男酷哥見得多了。結實挺拔嘛,健身房練一練,任誰都可以練出一副運動員體格。
這個「不一樣」,雙眼炯亮,充滿智慧。智慧是任何名牌皆無法包裝的。
只是他表情十分嚴肅,看起來不像是仰慕者。
「安曼小姐,對不起,打擾你們。我姓展。」他掏出皮夾,拿出一張名片遞上。
「我就知道。」碧芸失望地小聲咕噥。
律師。安曼頗意外,反倒不十分意外他一來就直呼她的名字。
他周到、禮貌地也給碧芸一張名片。碧芸一看他的職業頭餃,馬上精明地丟給安曼一個「我來發言」的眼色。
「展律師,」碧芸和氣地微笑,「你認識我們安小姐?」
令力的眼楮只看著安曼。
「不認識,不過今天很榮幸見到安曼小姐本人。」
「你想要她的簽名嗎?」碧芸問。
令方目光仍然不曾移動。
安曼本人清純可人,一點不像命運淒慘的女人。她張大的黑眸甚至顯得十分無邪,不施胭脂的美動人心弦。
「抱歉,我不是你的影迷。我可以坐下嗎?」
不等安曼或碧芸回答,他已拉開椅子,請他自己入座。
「我不記得我做過違法的事。」
安曼很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卻被展令方盯得很不自在。
「展先生有何貴干?」碧芸再次試著轉移他眼光專注的目標。「我們正在談很重要的事。」
她的努力沒成功,令方還是只對著安曼。
「安曼小姐,我要找你談的事也很重要。」他環視四周,「這兒人大多,可否換個地方,私下談?」
「不行,」碧芸搶在安曼前面說︰「我們都有你的名片了,假如安曼需要律師,我們會和你聯絡。」
令方嘆一口氣。「我不是推銷員。」
「你是的話,印名片時大概也遺漏了。」
安曼現在留意到「不一樣」似乎有點緊繃。該不會是緊張吧?
「難道我的車停在不該停的地方了?」
「不一樣」有一口皓白的牙齒。
「我不知道。有的話,也該是警察的事。我是刑事律師,不管交通問題。」
挺有幽默感的。
「刑事律師管哪些事?」
「殺人作奸等等。」
「哦,我可以保證,展律師,我沒有殺人,更不曾作奸犯科。」安曼說。
「我們都是守法的好公民。」碧芸補充。「她在戲里做的壞事全是照我寫的劇本演的。」
她仍未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安曼小姐,我認為我和你私下單獨談比較好。」
現在安曼看出來了。他是焦急,不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