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意見表達了,她知道他了解,如何更改設計,就留給他去決定。
歐洲式廚房。唉,她會願意一輩子待在里面當個快樂的廚娘,但是有些東西,喜歡不一定要擁有。她奢想不起的。
就好像她喜歡關敬,但她這輩子和他是結不了緣的,他不會是她的。
嗟!必敬和廚房有何干?
「我希望你喜歡原木地板,我不打算鋪地毯。」
「太好了。」她馬上贊同。「少一筆開支,而且地毯不好整理。等等,木材也很貴的呢。」
「我給你用最便宜的,好不好?」
「好。」
「你將來結婚,對象是不是也要長得經濟實惠?」
她眨眨眼。「什麼?」
「你一困惑、茫然時,就喜歡眨眼楮,你知道嗎?」他聲音好柔,他的臉忽然靠她好近。
她眼楮睜得大大的,視線卻模糊。「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喜歡你眨眼楮,和若有所思盯著我看的眼神。」
她盯著他越來越近的嘴唇,費力地說話,保持清醒。「我敢說你很愛女人盯著你看。」
「你在語無倫次,戀文。」
她發現她的膝蓋打戰,而他及時地攫住她,把她拉向他。
砰!
她眨一下眼楮。「那是什麼?」
「別管它。」
他的呼氣吹在她臉上,她覺得頭暈。
砰!砰!
她差點跳起來。
「該死!」關敬咕噥。
「什麼聲音?」她左顧右望。
「大概是門,被風吹的。」他環住她的肩。「你該回辦公室去了,下午我要去買些東西,五點半去接你,一起吃了晚飯再回來這里,好不好?」
「噢,我還沒有去電力公司。」她申吟。
「不要緊、我還沒有要用到電的時候。過一、兩天,你要是還沒空,我再撥個時間去一趟。」
他陪她走到她車子旁邊,突然彎身在她頰上吻一下。同時,房子那邊的前門,自己打開來,再砰的大聲摔回去。戀文面向它,看得明明白白,那和風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幾乎笑出來。
而關敬的舉動太出其不意,她臉孔緋紅地趕緊坐進車子。
「小心開車,戀文,五點半見。」
她知道,五點半以前的幾個小時,她會度分秒如年。
消息不知如何傳開的,反正戀文自己沒說。
「你是不是要自己開公司?」李雲問她。「我去你那上班好不好?」
「我也跳槽,戀文。」湊熱鬧的,永遠少不了常衍青。「我絕不介意在女老板手下做事。」
「你當然不介意,你巴望都來不及,求之不得呢。」李雲馬上糗他。「你跳,跳樓嗎?」
「誰要跳樓?」阿元也來了。
「常相公。」李雲假裝沒看見他哭喪的臉。
「你跳樓也要排隊,老常。」阿元說。「輪不到你第一個跳。」
「咦?還有誰?」常衍青興趣盎然。
「沒見過比你更愛東家長、西家短的男人。」李雲照例不放過糗他的機會。
「沒有我這棵奇葩湊興,你們饒起舌來有何樂趣可言?」
戀文嘆氣。「各位奇葩你們換個地方搬弄是非行不行?」
「不行啊,這事是和你有關的,背著你去說,倒真成了搬弄是非了。」阿元一本正經。
「阿元,認識你至今日,方知你如此明事理、曉大義。」
「過獎了,常相公。」阿元嘻嘻一揖。
「話說回來——」
「你安靜三分鐘,我三天不叫你相公。」李雲打斷他。
「其實我想通了,此後你叫一聲相公,我便喚你一聲娘子,均衡一下。」
「你還是去跳樓好了。」李雲推他一掌。
「阿元叫我排隊呢,你沒听見嗎?」
一語提醒了李雲,她追問︰「阿元,誰要跳樓啊?」
戀文只是搖頭,看阿元跑到走道小心地張望,再進來,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老板啊,還有誰?」
「這算什麼新聞啊?」李雲挨近戀文,低語︰「听說好幾個大客戶打電話來,問老板確定你是不是要走。你若自立門戶,他們都要跟著你走呢。」
戀文大吃一驚。關敬的話果然其來有因。
「不要胡說,」她不動聲色。「他們和公司簽有合約的,無故解約要吃官司還要賠償,何況哪有一名職員離職,客戶也跟著走掉的?」
「是真——」
「這種謠言別再傳啦,我也沒有說離開公司,你們若當我是好朋友,就幫幫忙,听到有人再傳播不實的消息,澄清一下。」
「你要走總是真的吧?」李雲說。「說也不說一聲,你把我們當朋友了嗎?」
「我該敲鑼打鼓,還是在報上登啟事呢?要離開‘雅仕’,離開你們,我多難過啊。又不是喜事,值得大聲叫嚷嗎?」
他們都不作聲了。
「那你干嘛突然要走呢?」阿元噘著嘴。「如有更好去處的話,是更上一層樓了,算好事嘛,我們都會為你高興的。」
「是啊。」向來不合的常衍青和李雲,難得的異口同聲。
「我不是跳槽,所以誰也用不著跳樓。」
她的個人公司仍然只是個構想,一個目標。她連開始都沒有開始,甚至還不知道如何起步,她于是略下不提,以免引發更多謠傳。
必于有客戶要因她而有所異動的消息,莊俊風不可能沒有所聞,他沒找她去問,她也不主動說明,清者自清。他準備以靜制動,她的行動便足以證明。他想听口頭的解說,透過莊琪或任何其他人是沒用的。
真是的,工作了這幾年,臨要走了,無端生出些是非風波。戀文不在意,心里卻難免難過。她一直全心全力專注工作,回報上司對她的重用和信任,同時慶幸社會滾滾激流不曾濁染她,因為她有個明斷、知人善用的老板。如今看來,她還真如莊琪說的,是個象牙塔里的珍珠貝,以為自重、自愛、尊重別人,便可得到相同的尊重。
那麼莊琪不直接和她談,大約是唯恐這些是非污濁了她們的友誼吧?關敬是局外人,事不關己,少了顧忌,也較顯得坦然無私。
這麼一想,戀文心情豁然開朗。下班之前,她打電話回公寓,又撥了數次莊琪的手提電話,想約她晚上和關敬一起吃飯,卻都聯絡不上她。
不曉得又去應酬哪些男人了。
忽然,她覺得,假如莊琪對關敬生出特別的感情,他能令她快樂、安定下來,即使她自己也喜歡關敬,就算退讓又何妨?關敬一表人才,莊琪才氣橫溢,兩人才真是郎才女貌呢。
她就是不去想關敬下午吻了她。
也許他不是有意欲吻她,大概她臉上一顆痣,他看成一粒沙。臉湊得那麼近,可能他是個大近視。她笑笑,跟自己打哈哈。
她不自禁地模模自己左頰。他的唇印上時,那麼柔軟……
她有幾個法國朋友,一見面就行法式禮,抓住對方,臉上一陣亂吻,這個時代,親吻就像握手一樣。
在美國加州讀書時,有一回她向一個美國同學解釋「男女授受不親」。這種保守傳統早期美國社會也是存在的,但那棕發碧眼男孩听後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待送她回去時,仍然問她肯不肯和他上床。戀文那時沒生氣,卻是一陣好笑,笑得那男孩第二天就去約別的女孩了,而那女孩是他的同胞。
「笑什麼?」
戀文驀地回過神,關敬研究似的望著她。
「我笑了嗎?」
「笑得不自覺,內容更精彩。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本來一句溫馨可愛的話,給人隨時隨地的用來用去,倒成了陳腔濫調了。」
他嘆息。「不願意告訴我你想什麼就算了,何必罵人呢?」
戀文笑。「誰罵你啦,你比常人多一顆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