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般不好在電力公司還欠下一大筆電費。」她哀嘆,」大概也沒水吧?」
「試試便知。」
水龍頭根本轉都轉不動。
「我真是白痴。」
「我想過了。」
她瞪他。「謝了。」
他笑。「我也想你八成是超級天才。」
「天才與白痴,一線之隔。」
「你現在懊悔也沒用。來,說說看,你要個怎樣的家?」
「看得出經過設計,但充滿家的味道。」
「就像一種明明白白經過專業設計,但它就是件穿著舒舒服服的衣服。」
「不錯,你一點就明,我可以走了。」
他一怔。「走去哪?」
「全交給你啦,專家。」
必敬開懷大笑。「還沒有人捉弄過我。」
「凡事總有第一次。」戀文心情好些了,驚魂也定了些。
「別養成習慣就好。」他輕輕揉一下她的短發。
「嗯,」她抗議。「拿我當小孩啊?」
「放心,我看得明明白白,你每一寸都是十足的女人。」
他的眼光再次灼紅了她的臉龐。
「吃一次豆腐,扣一餐飯。」
「過分,吃豆腐的標準何在?」
「哼,君子動口不勸手。」
「我沒說我是君子。不過,談正事吧,否則你又要惹得我方寸大亂了。」
「你的方寸還真像亂流。」
「亂流要踫上適當氣壓才會蠢蠢欲動。」
一塊天花板砰地掉下來,明明該會砸到關敬頭上,不知何故,它在最後一秒,自動轉彎,墜在他腳邊。
戀文看得明白,心里大驚。
是真的有鬼。他不喜歡關敬。天花板是他搞的鬼。
世間哪有鬼?何況白天里現身?鬼由心生。她立刻如此告訴自己。
有本事你再出現嘛,我就相信你真的存在。她無聲地挑釁。
等了片刻,沒有動靜。她好笑起來。真的,疑神疑鬼。
「幸災樂禍。我可能給砸成腦震蕩,你還笑。」關敬咕噥。
「我不是笑你,不過我想得盡快把該修的修好。」她不再擔心鬼的事,開始說出她的想法,「我要有間工作室,光線要充足,你提過的天窗是好主意,我有時會工作到深夜。」
必敬專注聆听,並不打岔插嘴。
「廚房要大,我喜歡烹飪,雖然不見得擅長。」
他微笑,他相信她很擅長于任何她喜歡做的事,她不是那種馬馬虎虎,或做事半途而廢的人。他自己是如此,當他看到同類,他感覺得到。
他听著她說明她的構想,凝視她每一舉手投足,愛極她眼中的自信光芒。她知道她自己要什麼,然後全力以赴,這一點又和他不謀而合。
啊,相見恨晚,他希望她還沒有意中人,但以她這般才貌兼具的秀外慧中女子,不可能沒有追求者。生平第一次,關敬對自己的魅力產生疑問,她會將他這種不注重衣裝的男人放在眼里嗎?她是服裝設計師哪,一個人的穿著如何,必定是她衡量分量的首要條件。
他記起他們初次見面,她急欲打發他的反應,心頭涼了半截。
「你不做記錄的嗎?」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呢。
「我有個電腦。」他指指腦袋。「我只要了解你的需要,至于如何做,就是我這個專家的事,你等著驗收成果就行了。」
她柳眉一揚,「要是我不滿意呢?」
「我提早退休,搬來與你同住。」
又一塊天花板咻地降落,又一次,到了關敬頭頂,來了個怪異的急轉,砰地掉在他腳後跟,絆了他一下。
太邪門了!戀文全身起雞皮疙瘩,瞪著眼楮,張圓了嘴。
「我會先從天花板著手。」關敬說。
砰!
戀文知道莊琪回來了。
咚!咚!
兩只鞋子各自飛。
砰!
皮包扔出去,不知跌到哪個角落去默默委屈,等它主人下次記起它讓她風光、令人艷羨的時候。
戀文放下筆,椅子旋轉半圈,面向門。
門輕輕打開。
「又把工作拿回家來做!」莊琪把她穿著一身名牌的苗條身軀摔在戀文床上。「你這人十足的勞碌命,白天賣命賣了一天,下了班還不讓自己喘口氣。」
「我也沒見你有停歇的時候。」
不過莊琪忙的是約會,她有應酬不完的約會。她說赴男人的約全是應酬。
「干嘛去應這種應酬?」
因為不必花腦筋,對方心緒如何,全與她不相干,她只要愉愉快快、漂漂亮亮的享受輕松就好。
在家不能享受輕松嗎?不是更自在?
那多無聊?沒有一雙傾慕的眼楮注目你的一顰一笑,在意你的每個反應。
莊琪的寂寞深刻得曾教戀文吃驚,有些看起來擁有一切的人,生活過得卻是最空虛的,她在水晶一樣的昂貴環境下成長,要什麼有什麼,然而她一靜下來,就腦子一片空白,全然不曉得生命目的和目標何在。
所以她選擇從事自由攝影,走遍世界各個角落,用鏡頭捕捉、尋找她的夢,她的靈魂落腳處。找到之前,寂寞依然如影隨形地追隨她。
「今天應酬結束得特早啊?」戀文是關心。
「他帶我去他住的地方。他和一個德國女孩。一個從日本來的女孩合租的公寓。」莊琪撐起上半身。「你絕對猜不到他如何娛樂我。」
只有莊琪會說「娛樂我」這種話。
戀文不問,她自會接下文。
「他拉二胡給我听。一個金發藍眼的洋相公拉二胡,我耳朵差點中風。」
她做個鬼臉,兩人大笑。
「外藉人士學我們的樂器,不容易呢,你以為二胡那麼好拉的嗎?」
「是,是,我欽佩他的精神,不表示我的耳朵樂意受罪。」她向戀文的工作台揚揚下巴。「趕什麼工?」
「要盡早把手邊的工作交代完畢。」戀文靜靜說。
莊琪由床上彈起來。「交代?你辭職啦?」
「我想自己開公司。」
莊琪半晌無言。
「我有這種想法好久了。等時機,不如制造時機,我快三十了呢。」
「怪不得你急著非買房子不可。」停了停,莊琪笑。「我想我該說恭喜你。」
戀文過來坐在她旁邊。「做什麼一副生離死別相?我們又不是從此不相見了。喏,等我那邊弄好了,你下次飛回來,就可以到我那里落腳。」
「噫,你還算有良心,沒把我一腳踢到一邊。」
戀文伸手摟著她,從前在別人眼中,豪氣千雲的莊琪是嬌柔的戀文的保護神,私底下,只有她們倆知道,莊琪感情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器。戀文因為家境的關系,縱然青春期,也沒有多余的心情和時間多愁善感。
「我的楚留香,你武功蓋世,誰敢輕易冒犯你?」
她一句玩笑話,不意觸動莊琪心事,然而她「楚留香」外號也非浪得虛名,眼眶方紅,嘴邊瀟灑一笑就一掩而過。
「我東飛西飛的流浪期間,我們雖然少有時間像以前一樣膩在一塊,可是我總知道,我回來時,你一定在這。這兒,」莊琪看一眼房間,「在我心里,是個有人會張開雙臂歡迎我撲上的溫暖窩,但現在你這個提供溫暖的人要走了,窩也就要易主,我一下子覺得……」莊琪哽住,說不下去了。
「啐,我搬個家而已,不是上西天哪!這雙手又沒斷,你隨時回未,我還是張開來抱你,下次不擠斷你幾根肋骨,你不知道我的厲害。」
莊琪又啼又笑地捉住她,「哎,你房子幾時裝修好?」
「關敬說預計兩個月左右。」
「他真的免費給你做啊?」
「他是這麼說啦,不過,等完工我多多少少要付他個……我還沒個數。」
莊琪坐起來。「你這人就是死腦筋,他心甘情願做,你歡歡喜喜受,各得其樂嘛。」
戀文不和她辯。男女間的受與授,莊琪有她的灑月兌,戀文有她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