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兒沒有鏡子。我自覺我應該比你所說的英俊,不過你已經說得很好了,我可以勉強接受。
時雨笑了。
「啊,我不知道你也會自大呢!」
何止?我有時很傲慢、自負、目中無人、狂妄。
你有沒有大笑?
她是在大笑。
「有,你胡說。」
那麼我們停止胡說吧。你該上床羅!
「我想再和你多聊一會兒。」
明天好嗎?
「中午同樣時間?」
不,明晚。
「你明天中午又有事?」
對。
時雨無奈,只好和他道晚安,關機。
她躺在床上,睜著困惑的眼楮。
「他這兩天中午怎麼老是有事?真奇怪,一個電腦會有什麼事?」
「咕。」貓頭鷹在她床頭懶洋洋的應一聲。
「大概他和別的電腦不一樣,要多做一些工作吧。」
傍自己找了這個注解,時雨安心地沉入睡鄉。
☆☆☆
「你要什麼?」克強噴了一桌子的咖啡,瞪著對面的曦宇。
「我要去CTB應徵。」曦宇閑閑地喝他的咖啡,報紙看完擱在桌角,上面濺了一些咖啡,有兩點正好降落在CTB的徵人廣告上。
「你發哪門子癲?CTB等於是你的,你走進去表明身分,各部門主管都要立正站好,搶著向你哈腰握手,你去應徵?你怎麼打的怪主意?」
「我……」
「哦——我明白了,是為了時雨。這更荒唐了,你不需要和她一起上班,當個職員,才能接近她呀!」
「不光是接近她,我需要有更多時間和她相處,只約吃午飯和下班後幾個小時不夠,也太慢了,而我更迫切的需要她來認識我、了解我。」
「真弄不懂你,八輩子也沒見你追女人追得如此猴急,什麼叫太慢了?」
「我要她,克強,我要她做我的終身伴侶。」
克強小心地放下他重新倒滿的咖啡杯。「我喜歡時雨,曦宇,所以我會想到把她介紹給你。至少先做個朋友嘛,你才認識她兩天就想要娶她,還在這為了她企圖喬裝進自己的銀行應徵當職員,實在太離譜了!」
「我認識她不只兩天,我認識她有……一輩子了。」
「是啊,對,我听遇這種一見鍾情式的對白。一見鍾情是短暫、剎那間異性相吸燃起的火花,終身才是一輩子的事。」
「你對亞男那種難以解釋、無法言喻的很對的感覺又怎麼說?」
「感覺很對不表示我要娶她,起碼我沒你這麼瘋狂。」
「沒有嗎?你整天耗在CTB做什麼?你的設計公司沒有其他重要事情需要你留在辦公室?」
「我公司里有助理,有其他人在,他們處理不了、不能作主的,隨時可以找到我。你突然一下子娶了個認識不久的女人,要有差錯,可不是一通電話或找些助理、職員可以解決的。」
「我對時雨的了解比你知道的要多。」
「就像我對設計圖比你的銀行數據統計表了解的多。」
曦宇皺眉。「這算什麼比喻?」
「和你要去CTB應徵一樣,教人模不著頭腦。想想你萬一身分被揭穿的後果,及時雨的感受,你這是變相欺騙。」
曦宇不語了,他沉思著。
「你好好想想,戈巴契夫,別一時感情用事,玩弄自己的江山。到時候真相曝光,行里上下當你故意微服出巡,逮他們的小尾巴,你如何收拾那番人仰馬翻呀!」
一抹笑容解開了曦宇的眉結。「多謝你的"微服出巡",一語點亮了我的智慧之燈。」
克強才端起咖啡,听他這麼一說,忙用雙手捧住杯子,免得太吃驚潑翻一整杯。
「老兄,你真要這麼做嗎?」
「CTB台北總行過去四年營業成長率幾乎不到百分之十,這個數字是相當驚人的。我父親退休前曾派人來查看,那人待了兩個多月,回去以後的報告寫得完全不著邊際,我老早想自己回來看看,卻東忙西忙的耽擱了,始終沒定出個計畫,而你這一句話倒提醒了我。」
克強扭扭嘴。「天曉得我這是功還是過。」他嘀咕,再度拿起杯子,「喂,讓我喝一口咖啡再發表驚人之語。」
曦宇自己也喝了一口。「我以紐約CTB新任總裁身分亮相,反而是幫被掩掉的缺失戴上保護膜。你想想我們以前最愛看的七俠五義,包公要查明案子真相時,幾曾敲鑼打鼓的?不都在暗地里查訪?要不是他那張臉太容易為人辨認,不易偽裝,他也會做同樣的事。」
「喲,是啊!失敬,失敬,戈大青天。」克強嘆一口氣。「我該怎麼做?裝作不認識你?」
「時雨和亞男都知道你認識我,你有什麼好多慮的?你的工作不是再幾天就結束了?」
「我看我也去應徵好了。除了投資開發部助理,他們還缺什麼?」
「工讀生。」
☆☆☆
「巴基斯坦,你有空嗎?」
克強正彎著身看工人貼的壁板,听到這稱呼、這聲音,他猛抬起頭,險些撞上區隔架。
亞男站在未完工的新出口部辦公室門邊,一身亮眼的翠綠絲套裝,他故意轉著頭東張西望一會兒,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子望向她。
「你是叫我嗎?」
「不必這麼受寵若驚,本小姐無事不登三寶殿。」
「那必然是有事了。」
亞男對他齜牙。「反應真靈敏。」
「過獎。」他用意志力拖住他的雙腳,慢慢走向她,免得顯得太迫不及待。「有什麼事在下小生能為你效勞啊?」
她勾勾手指,轉過身。克強知道工人們全都好奇又好玩的看著他們,他走出去時還听到他們在起哄的笑著。
「加油,頭仔!」有人喊道,又惹起好一陣哄笑。
克強氣自己像個得到心上人青睞的生澀少年般雀躍,他卻沒法子。
他一直跟著亞男出了銀行側門,又由側門走出大樓後門。
「我好像是條山洞里的蛇,你是吹笛引蛇出洞的人,我是不是該扭腰搖臀才比較逼真?」他嘀嘀咕咕說完,她站定在後門外的門廊上。
「你是蛇的話,也是條千年蛇精。但是謝天謝地,我知道並且百分之百確定你是人類。」
克強一怔,有些啼笑皆非。「這是褒還是貶?你真能罵人。」
「我需要你幫忙,巴基斯坦。」
他在她臉上、眼中梭巡,沒看到嘲諷或陷阱,她十分焦慮。
「說說看,我盡力而為。」他柔和地說。
亞男咬咬下唇。「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試試從頭說起如何?」
「我也不知道頭在哪?都是電腦惹的禍!」
「好吧,電腦算是頭好了。接下來呢?」
「我有個朋友對電腦著迷到走火人魔了,她個性十分內向,不大交朋友,也不大和別人說話,於是……」
「別告訴我,」克強舉起一只手。「她和電腦說話?」
亞男張大眼楮。「你知道?」
「我踫巧也有這麼一個朋友。」他申吟,「他有事業、有良好的社會關系,人長得一表人才,可是他偏偏也迷上了電腦,還和它結交成筆友。」
「哦。」亞男松弛的靠在牆上。「我以為我對她關心過度也發瘋了。」
他微笑凝視她。「相信我,你若真瘋了,也是最美麗的瘋子。」
「過獎啦。」她學他的話,外加白他一眼。
「我想你不需要太為你這個朋友擔心,亞男-當她遇到有緣的對象,自然不藥而愈。」
「說的容易。」
「是真的。我原來也很為我的朋友擔心,現在他如痴如狂的愛上一個女人,雖然還是在做些瘋狂的事,至少他不會再念念不忘痴迷電腦筆友了。坦白說,當初他告訴我的時候,我很為他捏了一把冷汗,我想那個所謂電腦筆友是他自己的想像,他八成工作過度承受不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