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腳步在走廊響起。綃瑤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她房門底下的縫。他沒有進來,直接下樓去了。她躡足溜下沙發,走去輕輕打開房門,豎著耳朵听下面的動靜。
她听到水流的聲音。然後她發現下雨了,她听到的是流過屋頂的雨水,跟著響起石破天驚的雷和閃電,嚇得她跳了起來。未經思索地,綃瑤跑出房間,往樓下有另一個人的地方奔去。
「下來喝杯咖啡吧!」黑澤光在廚房里大聲喊。
綃瑤面紅耳赤地在樓梯上煞住腳步。豈有此理,好像她在自己家里做賊給當場逮到似的。
她反身跑回房間。還好她赤著腳,雷雨聲大概可以掩掉她輕微的腳步聲,要不然可糗大了。
換上她早先穿的家居褲和恤衫,綃瑤故意慢吞吞地走進廚房。
他仍穿著睡衣,睡袍敞開著,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伸著長長的兩條腿,迭著足踝。
綃瑤拉開桌子另一頭的椅子,端來放在他杯子旁邊的咖啡。
他注視她往咖啡里加一匙糖,倒了些許牛女乃,修長的手指勾著杯耳端起來送到唇邊。
「我倒不介意跟著你姓,」他突然開口說的話,害得她差點被咖啡嗆住。「可是輩分……你把我改得太老了吧?」
借著嗆那一下,她咳一聲,維持鎮定。
「讓你升級有什麼不好?」她不好意思看他,便端詳著杯里的咖啡。
「我挺喜歡那小子叫我叔叔的傻相,可是我沒興趣當你的叔叔。」
她不必感到不安,綃瑤告訴自己,打擾了她的是他。她把眼光移向他。
「別擔心,我也不想高攀。」
「哎,我幫了你,起碼該謝一聲吧?」
「少討人情。要不是你死皮賴臉非住在這不可,我也用不著對明禮扯謊。」
「干嘛不對他實話實說?你心虛還是心中有槐?」
綃瑤砰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受你前妻的委托,整個離婚申請過程無一不合法,你再這麼含血噴人的胡亂指控,我就告你毀謗!」
他臉孔繃緊,抿著雙唇,眼楮瞪向前方的窗子。
好一會兒,室內一片靜寂,只有屋外的風雨在屋頂和窗外呼嘯拍打。
綃瑤無奈地輕輕嘆息。
「黑先生,」她猶豫地用緩和的語氣打破僵硬的沉默。「希望你了解我的職業道德不允許我透露你前妻告訴我的私人資料,但是你若想談談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我很願意當你的听眾。」
他收回伸在前面的腿,坐直身軀,目光落向地板,沉思著。
餅了半晌,他沉重地聳聳肩。「有什麼用?」他苦澀地喃喃自語。
「我不知道。」她坦然道。「不過我樂意听听你的說法,如果可能,我會盡我所能幫你。」
「幫我?」他澀澀笑起來。「那麼你就得去對付你的客戶。你要知道,綃瑤,我在乎的不是她騙走的一切,我氣的是她的手段。」
「你何不先讓我了解你這方的情形?」
「要讓你了解,我就得由向敏妍說起,但是我現在不想談她,何況談也談不出結果。」
「那你想怎樣?」
「我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他搖搖頭。「她做得太絕了。她應該知道她的行為是違法的,為什麼還以身試法?她若要得到精神上的補償,她可以直接來找我,用不著耍這種不入流的詭計。」
「精神上的補償?」綃瑤抓住他言詞中的要點。「你虐待她嗎?」
他眯著眼楮看她。「我像有暴力傾向的人嗎?」
她回望住他。「你問我嗎?」
澤光讀著她的眼紳,爆出大笑。
「好,我道歉。但是換了是你,綃瑤,你會不會生氣,不火冒三丈嗎?」
「大概會。可是你把氣出錯對象了。」
「她只說︰『你該去找我的律師。』然後給我你的電話,就掛了我的電話,我之後再打就打不通了。你說,我不找你,我該找誰?」
她揉揉眉心。「你還沒回答我,你虐待過她嗎?」
「沒有。」這次他立刻回答了,然後他又沉思了片刻。「三年前,我曾提出離婚,她不肯,那以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很少回來。我冷落了她,但是我從來沒有虐待她。」
「听起來你冷落得相當徹底,精神和心靈上的傷害,往往更甚于傷害。」
「說得一點也沒錯。」他飲盡杯中剩余的冷咖啡,站起來,重新倒滿一杯,看到她的杯子也空了,他捧著咖啡壺過來。
「不了。」綃瑤舉手謝絕。「喝多了我會睡不著覺。」
他把壺放回櫥櫃上,再度坐下。
「你結過婚嗎?」
「謝天謝地,沒有。」她答得很快。「以後也不會有這個可能。」
「那麼這個古明禮算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交男朋友就一定要結婚嗎?」
他吹了聲口哨,但充滿諷刺意味,它也出現在他表情上和聲音里。「前衛女士,我向你致敬。」
他舉起咖啡杯,一口喝光,放下杯子,站起來就走出廚房。
「晚安,大律師。」
莫名其妙,豈有此理。綃瑤稍後懊惱地邊洗杯子暗罵,她又哪里得罪他了?她不想結婚干他何事?
*****
昨夜的風雨仿佛沒來過似的。澤光望出廚房的窗子,外面一片碧朗晴天。
他但願他遭遇的事也能如這場疾逝的風雨,無奈他的心晴朗不起來。
其實經過昨天小小發泄之後,他已經沒那麼光火了。說起來,他還真的很佩服這位律師小姐。換了他公司其他人,他昨天那麼凶神惡煞似的,那些人早嚇呆了,她不但不慌不忙地反擊,甚至大膽的讓他留下來。
當他前妻叫他來找白綃瑤,他在氣頭上,確實曾以為這兩個女人聯手欺騙他。雖然僅相處了一天,澤光看得出來,綃瑤心地很善良。
不過,他提醒自己,小心為要,這件事情還沒解決呢。說不定這位聰明又精明的女律師,在他來之前就接到向敏妍的警告了。
也許正是如此,她勝券在握,自然應付他應付得從從容容。
一個專門替人辦離婚案件,自己打定主意不結婚,卻照樣和男人出去約會的女人,她關心的只有她自己的利益和她的事業。就某方面來說,她和向敏妍同樣的自私。
對,沒錯。想著,澤光又惱火起來,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背後暗算別人的人。白綃瑤是否和向敏妍一伙,他還得再多觀察。
可是他也不能在這待太久。想起他現今肩上多出來的重責大任,澤光嘆一口氣。六個孩子。天哪,他去哪為那六個孩子找個可以照顧他們的母親或保母呢?
第三章情難自控
綃瑤坐在床上發怔。陽光亮麗的灑滿了一室,昨夜的風雨莫非是場夢?那麼黑澤光的事也是個噩夢嗎?
她才想著、希望著,這個噩夢就沒敲門的打開她的房門探頭進來。
「早。」
他臉上帶著惱人、神采奕奕的笑容。綃瑤瞪著他。
「你連敲門的禮貌都不懂嗎?」
「怕人不請自入,你就該鎖門。」
「我一向一個人,從來沒有鎖門的必要。」
「你多幸運,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
「是哦,我感激不盡。」
「不用客氣。」他嘻皮笑臉。「早餐做好。有煙肉、煎蛋和烤多士,新鮮現榨的果汁,還有牛女乃、咖啡。」
「嘖,真奢侈。不過反正不花你半毛錢。」她譏剌道。「不用拘束,盡情享用吧。」
「別這麼心胸狹窄啼,你說了我可以使用廚房啊,何況我還邀請了你,不是嗎?」
「心胸狹窄!」她抗議地喊。「還『你』邀請『我』咧!一會兒你說不定要自認為主人,把我當你的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