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謝璇呢?」綃瑤大聲問。
他還停在門口,慢慢轉身。
「謝璇?」
「沒錯。」輪到她盯著他審視。「離婚申謂書中提到你為了一個叫謝璇的女人遺棄你的原配妻子。她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或許謝璇可以出面證明你的無辜?」
他臉色變白,神情冷硬。「不,謝璇沒有回來,她沒法出面。就是她在,我也不要她卷進來。」然後他走了。
綃瑤呆呆注視關上的房門。他臨走提到謝璇的口吻充滿了保護,不知何故,她心里很不痛快。謝璇是促成向敏妍提出離婚的他們婚姻中的第三者,她不該卷入,綃瑤悶悶問自己,她干嘛夾在中間?
她決定盡可能的避開他。她在書房一直待到中午,而他也沒有再來吵她。正午時,她溜了出去,到附近的快餐店隨便吃了點沙律當午餐,然後去街上閑逛,最後到超市買日用品和食物。
她把積架駛進車道,熄掉引擎時,前門開了,他走了出來,站在草地中間的通道上,好像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似的。
他已經換過衣服,穿著深茶色便褲,米色上衣,刮過的臉看上去竟十分俊朗,洗過仍未全干的頭發用橡皮筋扎在腦後,討人厭的迷人。
「需要幫忙嗎?」綃瑤自後車座拿出她買的一袋袋東西時,他問道。
她原想拒絕,想想又改主意,讓他白吃白住已經對他客氣了。
「幫我把東西拿進去吧。」
他走過來之後,她又後悔了。他身上的味道吸引得教人忍不住想靠近他。她站得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我想今晚我們或許可以出去吃飯。」他說,兩手抱著兩大袋雜貨,從其中一袋頂上看她。「我已經十四個半月沒好好吃頓象樣的飯了。」
她睨他。「你不是囊空如洗了?」
他嘻嘻笑。「你不是願意借我錢嗎?」接著又加一句。「何況我住在這是客,你請我吃頓飯也不為過。」
「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厚臉皮的人。」她抬頭看看變陰暗的天空。「今晚我有約,不過還是謝謝你『慷慨』的提議。」
他扭一下嘴唇。「和古明禮嗎?」
她的目光轉向他。「你怎麼知道?」
他朝屋里走去,停在門邊等她來為他開門。「其一,你廚房抽屜里有幾張卡片。其二,他幾個鐘頭前來過電話。」
綃瑤真想踢他一腳。
「你怎麼可以偷看我的私人物品!」
「誰說我『偷』看了?我找洗碗布時打開抽屜,它們就放在最上面等著我去看。『親愛的瑤,一朵玫瑰代表我一片心瓣,你的明禮』、『親愛的瑤,留點時間給我好嗎?好久沒一起去吃牛肉面了,你的明禮』,還有……」
「閉嘴!」綃瑤臉孔漲得通紅,兩眼冒著火花。「你太過分了,黑先生。」
他笑著走進廚房,把袋子放在桌上,轉向她。
「這個『你的明禮』的心髒究竟有幾片心瓣?嘖嘖,听起來像個怪胎。所以,原來你喜歡吃牛肉面,嗯?」
她听到牛肉面就反胃。
綃瑤冷冷瞪住他。「你跟他說了什麼?」
「我說你出去了,我不知道你去了何處,或幾時回來,或者回不回來。你沒有交代一聲就出去,不覺得太沒禮貌了嗎?」
他指摘起她的禮貌來了。綃瑤太生氣了,懶得和他計較。
「他還會再打來的。」
「如果他沒打呢?」
她白他一眼。「他會打的。」她開始整理袋子里的東西。
「要我幫忙嗎?」
「不要。」她一口拒絕。「你能幫的最大的忙是走開,到別處去。」她把罐頭排放到架子上。
他坐在桌旁,兩條腿伸得長長的。「你當律師多久了?」
「久得知道你現在所做的都是違法的行為。」她別過頭頂他。
「啊,但還不夠久到知道你做過的也是違法的。」他頂回來。「告訴我,你是在美國拿得法律學位嗎?」
「對。」她再次扭頭,對他眯眼。「怎麼,很驚訝嗎?」
他皮笑肉不笑。「在我受了這麼可怕的驚嚇之後?開玩笑。說來還是拜你大力協助之賜呢。」
綃瑤擺完罐頭,轉過來面向他,他們四目膠著了好一會兒,她心中又升起不安的波動。
或許他說的是真的。那麼就是向敏妍說謊了?也有可能雙方都在說謊,也可能都說實話或部分實話,或者……她搖搖混亂的頭。
調開視線,綃瑤望著窗外一下子烏雲密布的天空,輕輕皺一下眉。
「你去的那個國家不常下雨吧?」
「不常?」他輕笑。「不是不常下雨,是根本不下雨。我在那看過的唯一雲層是金色的沙雲,但是住在那的人並不想念下雨的日子。」
「從末見過雨,想來自然無從想念起。」
他和她眸光相遇,剎那間,她覺得空氣里仿佛流動著溫暖和某種動人心弦的氣流。他堅硬的下巴,抿成縫的嘴唇,皆慢慢放松了。
「許多個早晨,當我走過一望無際的沙漠,總忍不住覺得人有時真比一粒沙還要細小。」他停頓片刻。「你常旅行嗎?」
綃瑤聳一下肩。奇怪,這一刻,他們好像是認識了多年的朋友。
「成長期間,我父母曾利用暑假帶我各處旅行。」她也停頓了一下,有般奇怪的罪惡感情,在她心底升上來。「他們都在學校教書,所以很注重孩子的教育方式。他們主張應當藉可能的機會吸取其他國家的知識,旅行是一種很好的學習方式。」
「的確。」他注視她的目光不再冰冷,卻浮出一絲奇異的淒涼。「你很幸運,也很幸福,擁有這麼好的父母。」
綃瑤點點頭。「我知道。」
「他們都健在嗎?」
她又點點頭。「他們現居住在英國南方。」
「你的父母對于你專門為人辦離婚有何看法?」
空氣中的暖流頓時凝結了。
「我要準備出門了。」她說,經過他身邊走向門口。
澤光頗後悔他問得太尖銳。他望著她的背影,很想叫她回來。
「你確定今晚有約會嗎?」
「就和老天會下雨般肯定。」
澤光坐在廚房里,听著印證她的話似的迅即由遠處傳來的一聲悶雷。他的心情也和那雷聲一樣沉悶。
*****
早晨還春光明媚,到了下午陰霾便天空滿布,綃瑤出門時,更是春雷隆隆,偶爾天際且刮過閃電。
她不該出來的,綃瑤坐在古明禮的車里,悶悶地想。不是她信不信任黑澤光的問題,不論如何,他總是個陌生人,把他留宿在家已夠荒唐,又讓他單獨在屋里,自己跑出來約會,實在不妥當。
「看來要下雨了。」古明禮說。
綃瑤收回注視窗外黑夜發呆的眼光,朝他心不在焉地笑笑。
明禮經營一家古董家具店,自他父親去世後,他便一個人負責店里的事,管帳的仍是他母親。明禮是獨生子,個性非常溫順,綃瑤從未見他對任何人、任何事發過脾氣。他的身材中等,皮膚白淨,給人的感覺始終是干干淨淨、整整齊齊的。
眉清目秀,是綃瑤認識明禮時的第一個印象,但若拿他和黑澤光比起來,明禮就顯得遜了一籌。
啊,她在干嘛呀!這兩個男人對她來說根本是兩回事。
她剛才匆忙地跑出來,沒請明禮進去,也慶幸著黑澤光沒有不識相的冒出來。
她的約會對象是個完美的紳士。他為女士開門、拉椅子,隨時獻些小殷勤。她忙得沒時間和他出來時,他從不忘送花,寄卡片,打電話。他的手從來不逾越肩膀以下,溫文有禮,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