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詩若僅是靜靜沉思,人杰不禁垂下了雙肩。
「她有男朋友了?」
詩若搖頭。「沒有,她不交男朋友的,她只知道工作。」和她的寶貝小詩。
人杰吐出一口氣,想到另一件事,又憋住吐了一半的氣。「有人追她嗎?」
「有。」她拉長尾音。「一籮筐。」
人杰的肩膀又掉下來。
「可是雲英正眼都不看他們一眼。」
「為什麼?他們條件不夠好?」
詩若滾滾眼珠。「她看都不看人家,哪里管他們條件好不好!」
人杰再度抖擻起雙肩。「你說她從來不讓人參觀她的教室?」
「對啊。她對你很特別哦,尤其她還自己帶你上去。我從來沒看過有任何男人可以走到靠近她超過五步的距離。」
人杰頓時感到眼前充滿光明和希望。
「雲英喜歡花嗎?」
詩若搖頭。「她尤其討厭送她花的男人。」
這倒少見。還有什麼可以討女人歡心的?「巧克力呢?她喜歡巧克力嗎?」
詩若做出恐怖的表情。「她恨死巧克力了,甚至不讓小……」她及時打住,差點說出小詩的名字。「呃,她不讓小孩子吃巧克力,說是對牙齒不好。」
「有道理,她說的對。」
她工作時間顯然相當長,也相當晚,請她吃浪漫的燭光晚餐恐怕也很難。他得請教一下英明。不過據他了解,英明不送女人東西或禮物的。
特別是戒指。那表示英明準備光棍打到底,光吃甜點他都要撐死了,要正餐做什麼?這是英明說的,而它一點也不是大話。
人杰以前也準備抱獨身主義的,理由和英明相反。女人,他怕怕。現在不同了。自見到雲英的剎那,他就決定打破他的陋規──以前是絕不改變的原則。也不知怎地,她激起了他沉澱已久的化學感應。
「章副理?」
詩若連叫了三聲,他才听見。
「哦?對不起,我在想……一些事。什麼事?」
「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你不必今天就開始,先跟著老人跑幾天,習慣、熟悉了,再獨力作業。」
詩若一臉的不懂。「跟老人跑?跑去哪?」
人杰奇怪地看她。「去客戶那呀!」然後他忽而明白她還在迷糊。「詩若,我說的老人,指業務部已經有經驗的業務代表,讓他們帶你幾天,懂了嗎?」
「懂。」她點頭,又搖頭。「不懂。他們帶我做什麼?」
人杰站出座位,走到她面前。「我剛才告訴你了,調你去業務部。你升職了,詩若。」
她眨眨眼,繼而恍然大悟,露出欣喜的笑容。「我沒有被開除呀?」
「沒人說過要開除你呀。」他笑著拍拍她。「好好干……」
「公司不會虧待我的。」她接下去,笑嘻嘻地。
「你怎麼知道?」
「咳,一天到晚听他們說著玩呀。」她反過去拍拍他的肩,學那些人惡作劇的口氣,「好好干,公司不會虧待你的!」
人杰仰頭朗笑。「好,我知道你是個可造之材。去吧,找洪經理拿你的業務資料。他要你填試卷的話,記住,你若懂兩種或三種以上外國語言,都寫出來。」
「全部?」她小心地問。
「你會幾種?」人杰也小心地反問。
詩若掰著指頭數了一下。「只有六種,夠不夠?」
人杰瞪大雙眼。「「只有」六種?包不包括中、英文?」
「那就有八種了。夠嗎?」
換了別人,人杰會認為她在賣弄,但他知道詩若不是。想到洪經理和其他人看到她的答卷時會有的臉色,他又是一陣大笑。
「夠了,足夠了。好好寫,這可是攸關你我的顏面喲。」
「安啦。不會讓你漏氣的。」她舉起一只手,掌心朝外對他揮來。
人杰很自然地伸手和她的手掌在空中拍應。「加油!」
她圈起手指,做個OK手勢,出去了。
詩若剛走,英明就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站在人杰辦公室門口,狐疑地瞅著他。
「你中了頭彩了還是怎麼的?笑聲震耳欲聾,我房間的天花板都掉了一塊。」
「真高興你依然健在。」人杰正回到桌子後面。
「哼,看得出你是很高興。簡直快樂得不得了。」
人杰目光看向他。「你倒是臉色如土。怎麼啦?」
「我的腳痛,站在這很累,到我那去聊聊好不好?」沒等人杰回答,英明已經走了。
***
他們同時一個桌前,一個桌後地坐下。
「這份合約你看過了嗎?」英明把它遞過雜亂的桌面。
人杰接過來,眼楮瞟著英明的桌子。「井井有條、井然有序的婁英明發生什麼事了?」
英明臭著臉,手指著人杰手上的文件。「看合約。」
人杰瞥一眼合約內容,皺起眉。「沒看過。」他看一下經辦人簽名。「怎麼會到你這來了?」
「因為我這比較井井有條、井然有序呀。」英明吼。
英明從來不吼的,雖然聲音不大。
「我會去查。」人杰說。
英明點一下頭,又遞過來一份藍色檔案。「這個人你見過,談過了?」
人杰打開,又合上,嘆一口氣。「我見過,也談過。忘了簽字,對不起。」
「哼。」英明往椅背靠,咧著嘴。「大家一起得健忘癥啦?」
「沒有其他人簽字,因為沒有經過他們。我直接叫人把備存應征資料調出來,通知他來上班。我們急需一名外務小弟。」
「干嘛這麼急?」
「一個應該是行政助理的人,被他們當雜役用了,浪費人力和金錢。」
「嗯?」英明揚眉,要求進一步說明。
「他們連同金鈴和外務的工作一起叫她一個人做,金鈴閑在那專門為他們泡茶、泡咖啡,中午出去給他們買便當。」
「哦,那個行政助理。」英明想起來了,並故意不理會人杰嘲謔的笑容。「她做得怎麼樣了?」
「我今天把她調到業務部了。」
英明這次眉毛揚得更高。
不過人杰先說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你今天有時間跟她面談嗎?」
「我連人事異動通知都還沒看見呢。」英明又吼。「辦公室里到底怎麼回事?各人玩各人的啊?」
「玩得相當久,她來了才讓他們露出真面目的。」
「誰呀?哪個她?」
「丁詩若。」
丁詩若三個字鏗鏘地敲上英明腦內,他倏地坐直。「丁詩若?」
「就是新的行政助理啊,你不是看過她的資料了?」
「我沒……」他根本沒看。「記得這麼多。」
英明懊惱地在腦子里映出詩若數度匆匆忙忙的樣子,及她抱了一大疊公文袋那天。
「她跑外務,你說?」
「跑了兩個星期。」
「該死!」英明是咒罵自己。
弄了半天,她就在他的公司上班。要不是他一看到她七魂就少了四魂半,他幫她撿公文袋時,就該看見上面他自己公司的名字。
他早可以在那天之前就看到她的人事資料。想想看,她的個人資料曾經就在他眼前。她每天都和他在同一個門進進出出,不知互相陰錯陽差錯過多少回。終于踫上的幾次,他又盡彼著追她,不料她就近在咫尺。
「她人呢?」英明問。
「正在筆試吧。」人杰說。
「都上班兩個星期了還筆什麼試?」英明氣得要命。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人杰用腳把椅子往後蹬,伸長手臂,開門。業務部洪經理臉色敗壞地站在那。
「進來。」英明勾勾手指。
洪經理沒動。「我……找章副理。」
「什麼事?」人杰站起來。
「丁小姐筆試完了,你要不要過目?」洪經理捧上一個淡綠色公文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