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在貴的時候,不是一束怎麼算,而是一朵怎麼算,有時候一朵可能喊價到一百元,算算妳手上的這束花,至少有二、三十朵,再加上滿天星……」他真想知道是哪個大手筆的男人,花得下這樣的本錢,他的手段也未免太高了些。
「哇……」她低呼。「早知道我就——」
「就不收了嗎?」
「我可以退還給他。」
「退……」他的表情有些落井下石。「只怕妳還沒有退到那個人的手里,花就都已經謝了,玫瑰這種花,謝得很快的!」
「那……」她有些煩惱的表情,這束花不知道是該插起來,還是放著準備好退回。
「安琪,這個仰慕者是誰啊?」陶子杰故作一臉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問。
「是……」「他」能算仰慕者嗎?「他常到店里來買東西,次數一多,免不了就會聊上幾句。我不知道他會送我花,店里當時人多,我也不方便和他推來推去的,只好接了下來,我真的不知道這束花要這麼多錢!」
陶子杰知道安琪是一個討喜的女孩,她有她吸引人的魅力在,做這種「拋頭露面」的工作,本來就會引來一些追求者,但她去便利店上班也不過是這一、兩星期的事啊!
「看來吃飯的事……」安琪自語的一嘆。
「他還要請妳吃飯?!」陶子杰一副大驚小敝的叫道。
「本來是要看電影,但我想又不熟,萬一看什麼比較親熱的鏡頭,豈不……」
「算妳聰明!」他一哼。
「所以改吃飯。」
「接下來他是不是要向妳求婚?」陶子杰不想這麼說,但他克制不了自己。
「陶子杰,你是在抵毀我嗎?」安琪終于听出他話里的火藥味。
「抵毀?!我為什麼要抵毀妳?我有什麼資格抵毀妳?父母把妳生得漂亮、討喜不是妳的錯,有些人就是在不經意中會流露出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安琪,這不是妳的錯!」他皮笑肉不笑的說。
「為什麼你的話我听起來刺耳得不得了?!」她抓著花,沒有放下,倒像是武器似的拿在手上晃。
「我是無心的,妳若听起來有意……」他嘿嘿兩聲。
「陶子杰,你的意思是我「招蜂引蝶」了?!」
「我沒有這麼說!」
「你是這個意思!」
「妳又知道了?!」不知道哪來的怒氣,他的語氣是冷漠的。「妳不好好的用腦筋想想,想想自己是誰、想想妳的一切,反而有時間在那里交什麼「男朋友」,妳不覺得自己在本末倒置嗎?」
「我沒有交男朋友!」她大聲的抗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那人家為什麼送花給妳?」他理直氣壯地說。
「我不知道!」她滿腔的怒火。「我以為他只是關心我,覺得我還不討厭,就像你一樣,你不也關心我、照顧著我嗎?」
「不一樣!」他嚴厲地說。
「哪里不一樣?!」
「我對妳沒有企圖!」
「那個人也沒有。」
「妳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沒有把花朝他的臉上砸,但是她把整束花朝地上扔。「就像我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你,我知道你會照顧我一樣。」
陶子杰噤聲,為自己的小題大做有些汗顏,他不知道自己是吃哪門子的醋,為什麼變得這麼小家子氣、這麼的心胸狹窄。只是一束花,了不起再吃頓飯,但他卻表現得好象老婆要和人家跑了似的。
「我不知道你會這樣的想我、這麼的不高興……」她傷心的看他。「你放心,我不是一個不識趣的人。」
「妳——」
她沒有看他,轉頭就朝她的房間跑,接著就是翻箱倒櫃的聲音傳來,使陶子杰不得不跟過去看。
「妳在干什麼?」他倚著門問。
「我在收拾我的東西!」她帶著鼻音的打點著她的行李。「雖然這些東西都是你花錢買給我的,照理我不該帶走,但是識時務者為俊杰,我不想孑然一身的流落街頭,將來我有錢,我會還你的!」
陶子杰想笑,但他怕自己一笑會使場面僵掉,弄得安琪沒有台階可下。她真是一個實際的女孩。
「安琪,如果我道歉,妳是不是可以……」他擺出低姿態。
「可以怎樣?」她得理不饒人的看他。
「可以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麼?」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存心要懲罰他,她的眼神好哀怨。「讓你誤會、讓你發我脾氣?不是我要失去記憶,不是我喜歡寄人籬下,我也想快點恢復記憶,但是——」
「我錯了、我小心眼、我心胸不夠寬大、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全是我的錯,妳大人不計小人過如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曾如此的「委曲求全」過。
她眨眨眼的看他,好象是在考慮是不是要原諒他,她一張小臉異常的嚴肅。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你去吃消夜。」
「光是消夜……好象還不足以表達你的歉意……」她有些勉強的神情。
「再加一場午夜場的電影。」
「還有子夜場。」
「安琪,妳太得寸進尺——」
她又開始做出收拾東西的樣子,明知道他非屈服不可;而陶子杰也真的高舉雙手,一副投降的樣子。也許是一物克一物,也許是緣分,更或許是他上輩子欠她的,總之他拿她沒轍,而他安于現狀……
他不要改變。
他寧可自己受點氣也不願意她真的離去。說不上真正的原因和理由,他就是不要她走;再更干脆點,她這一輩子最好都不要恢復記憶。
他不要失去她。
※※※
「化妝師,妝化濃一點,妳沒看到她那一臉疲憊的神色嗎?」鐘岳不近人情的聲音說道。
薛靖雯一怔。
化妝師朝薛靖雯伸伸舌頭,沒有人知道平時平易近人的攝影師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難以相處,好象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都踩到他的痛處似的,不是大呼小叫,就是尖酸刻薄的嘲諷。
「眼角的地方,妳沒有看到那些魚尾紋嗎?」鐘岳冷漠的聲音又響起。
薛靖雯的眼中露出、閃動著憤怒的火花,她沒有必要受這種侮辱,但當她要發作時,化妝師按她的手,要她忍耐。
「粉底打厚一點,不然很容易被看出「實際的年齡」。」鐘岳一邊架相機,一邊挖苦道。
「他——」薛靖雯快氣瘋了。
「別理他!」化妝師息事寧人的說︰「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大家互相體諒一下,彼此包容,否則攝影棚會變成戰場。妳也有心情不好、情緒低潮的時候,不是嗎?」
「但是——」
「以和為貴!」
「嘴唇的唇形描得不好,口紅顏色亮一點,不要一副好象被吻得——」鐘岳又意有所指的說。
「夠了!」薛靖雯一躍而起,推開了化妝師,直沖到鐘岳的面前。「你是什麼意思?」
「妳又是什麼意思?」他不甘示弱的看她。
「你在人身攻擊嗎?」
「攻擊誰?妳?!」他故意從頭到腳的打量著她。「我要求完美也錯了嗎?我希望呈現出最美、最好的一面也錯了嗎?妳到底敬不敬業、有沒有專業知識?是妳站在鏡頭前,可不是我,如果妳希望妳的「老態」被拍出來,那就怨不了我!」
「鐘岳——」她揚起手,什麼形象都不顧了,她不知道他可以可惡到這種地步,她已經一忍再忍了,還咄咄逼人。
他本能的抓住了她揚起的手,沒有挨到她的巴掌。他的憤怒不亞于她。
「妳發什麼脾氣?山頂的夜景不好看、海邊的潮聲不悅耳嗎?」
「關你什麼事?!」她想抽回手,奮力的和他的手腕拉扯著。「我愛干什麼是我家的事,就算我要到街上去果跑也不需你的同意,更不必受你的氣,你以為你是攝影師就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