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追逐中,賀文杰為了救她被飛弛的卡車撞飛了出去,沒等到醫院人就走了。甚至連一聲她的原諒都等不及听。
是老天在耍她吧,懲罰她的任性,才會連一次說原諒的機會都不給她。賀文杰沒听到她的原諒,父親也沒能听到。
不想醒,可還是要睜開眼來面對現實。
房間里亮著壁燈,溫暖而寧靜。隨風一張臉縮在被子里,只留一雙眼楮茫然地看著一室的昏黃顏色。
門把在轉動,羅新端著托盤走進來。
「我沒胃口。」她主動先開了口,將被子拉高把整張臉都蒙了進去。
羅新放下托盤坐到床邊,把被子拉低,溫聲道︰「不想吃,那我們說說話。」
「也不想說話。」她孩子氣地咕噥。
「隨便說什麼都好。隨風,我害怕看到你沉默的樣子,好像又把自己給封閉起來了。」他的眼底是沉重的擔憂。
「羅新,人活著真的好累,我好想死。」她突然冷靜地冒出一句。
「不許胡說。」他低斥,牢牢握住她的肩膀,「難道這個世上就真的一點值得你留戀的東西都沒有了嗎?那我呢?」他一直一直在努力著,她卻當著他的面說出如此叫他氣結的話來,成心想把他氣死嗎?
第6章(2)
隨風沒再開口,閃動的眼眸定定與他漾著慍怒的眸光糾纏。突然,她伸手握住他搭在她肩上的大手,猛一使力將他拉跌進懷里。
羅新沒留意中就被拉跌在她身上,連忙撐著要坐起身,她的手卻將他握得更緊,低啞卻認真地說︰「羅新,我是你的妻子。」
他的心里閃過片刻的昏眩,很快便拉回了理智。他知道她是因為寂寞因為不安,他也能感覺到她的心慌和傷心,所以這種時候他再動心也絕不能做傷害她的事。
「我說過,會等著你完全準備好,等多久都沒關系。但肯定不會是在這個非常時刻,我不會做那麼混蛋的事。」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掰開,撤身坐了回去。
「如果我說我不在乎呢?」她輕聲問。已經分不出心底的那份激蕩是因為不安還是坦然。不安,是因為她想抓住這個唯一還在她身邊的男人,選擇用獻身這種最笨的方法。坦然,是因為她的心里早就有他在,跟他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何況他還是她的丈夫。
他笑,有些無奈,也有憐惜,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道︰「可是,我在乎。我會等著你,你要對我有信心,不要覺得不安好嗎?」
原來他早已經把她看得相當透徹,連她想拼命隱藏的不安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羅新……」她伸出手再次握住他的,小聲問,「那麼,你能給我個晚安吻嗎?」
他愣了愣,點點頭,緩緩傾身下去,溫柔地封住了她微顫的氣息。
林嘉終于在老家窩夠了,懶懶散散拖著行李箱敲開了隨風家的大門。
隨風一邊幫她把行李拿進房間,忍不住搖頭,「看看你那形象,邋遢得像剛混完丐幫回來。」
林嘉不以為然,癱倒在沙發里鬼叫︰「休息了幾個月才終于明白一件事,我這種人實在沒有清閑混日子的命。」抓起茶幾上的茶杯問,「是你的吧?是我就喝了。」
她跟隨風從大學時起就是那種鐵到衣服換著穿,吃東西可以從對方碗里互搶的好姐妹,不分彼此,當然早忘了衛生那兩個字長什麼德行。
見隨風點頭,林嘉就端著杯子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然後才又接著道︰「當初要是知道我爹媽把我哄回去就是為了安排我相親,我寧可死守在這里忍受一個男人的騷擾,一個人怎麼說都好對付一點。」
隨風從臥室里出來,拍拍她的肩裝模作樣感慨道︰「當初我說你什麼來著?放走了那麼好的一個男人,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林嘉嘆了聲氣,又被提起傷心事了,「教訓證明,男人的甜言蜜語都是不可信的。當初說得那麼堅定,被我趕了一次就退縮了。又或者是他厭倦了吧,反正他身邊出色的女人多的是,沒必要為一個不起眼的女人浪費時間不是嗎?」說到這,她的眼底升起一抹嘲然。
「邢浩沒再找你嗎?」隨風看著她黯淡的樣子,表情轉了認真。
「那次在我老家被我趕走之後就沒再出現過。」林嘉垂下眼楮。
「嘉嘉……」隨風握住她的手。
「也好,至少證明我當初的堅持是對的,起碼還沒完全把自己給賠進去。」林嘉故作釋然地笑了笑。
沉默了好一會,她又抬頭看向隨風道︰「風,這個世上能踫到一份真心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身邊的人,別總是欺負羅新。」
隨風無辜地眨眨眼,「我哪有欺負他?他不欺負我就好的了。」這種嚴重顛倒是非的話也只有夏大小姐說得出口,還一點都不覺得慚愧。
「你少來了,我會不知道你嗎?老實說就憑你們家羅新的條件,在外面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搶著要倒貼,你要是再一副漫不經心的死相,當心哪天他真的被人拐走了,你就哭去吧。」林嘉不客氣地打擊她。
「搶走了大不了就跟你一樣再撈個單身貴族當當好了,反正有你陪著我嘛。」某人還在那大言不慚嘴巴硬得很。
「懶得理你,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林嘉翻了個白眼拒絕再跟她浪費口水,抱起沙發上的靠墊斜躺下去,「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困死了,我要先睡一會。你忙晚飯去吧,我要吃番茄炒蛋。」站在人家的地盤上居然也敢如此大方地吆喝著女主人點起菜來。
隨風順手一巴掌拍過去,「要睡去房里睡,躺在這里難看死了。」
林嘉被她念得頭暈,苦著臉晃晃悠悠進房間睡大頭覺去了。
隨風看一眼客廳的掛鐘,時間還早,剛好可以去超市買點菜。
隨風剛走出小區大門,沒想到會踫到何沁如。
「我想和你談談。」何沁如沉著臉,也不拐彎抹角。
隨風愣了一秒,笑道︰「我要出去買點東西,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先去我家坐一下。」
「不用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不會佔用你很長時間。」何沁如很堅持的樣子。
「那好吧。」人家找上門來,不管有什麼事,她總不能表現得太失禮。
傍晚時分,咖啡館里的人還不多,她們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你……」隨風還想表現一下友好。
「我也懶得廢話,就直說了。」何沁如打斷她。
隨風皺了下眉,點頭道︰「好,你說。」
于是何沁如開始跟她講故事,講關于很多年前她和羅新的交往,關于羅新遇到一個小泵娘後變心的事。那個小泵娘竟然就是她。
十五歲,隨風母親過世,那一年羅新十九歲,剛考上醫學院,在家里的醫院實習。夏夜的醫院走廊,他看到一個小泵娘孤單地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眼淚,那時候他同情她,走過去想安慰她,伸出去的手卻被她抓住了,狠狠咬了一口,鮮血直流,到現在還有一處淺色的疤。
二十歲,那場車禍後賀文杰被推進醫院,他又遇到了她,這個時候的她已經連哭都不會了,只是空洞著一雙眼楮癱坐在醫院的病床邊,人已經走了,她卻坐了幾個小時不肯走。後來護士來拉她,拉不動。是他動的手,把她從病床邊拉開。她終于在那一刻崩潰了,死死扒著床沿不放,對他又踢又打,直到昏死過去。
羅新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很關心她。關于她的身份不難查到,夏氏總裁的獨生女,算起來跟羅家還是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