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撇嘴,何小姐臉上的不屑又濃了幾分。撥了撥頭發轉身走到前面布置去了,連聲招呼都懶得再打。
看來何小姐瞧不起她呢!隨風轉身朝海灘邊走去,嘴角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淡笑。
火漸漸燃得旺了起來,不遠處也飄來陣陣烤肉的香味。所有人圍成一圈,看著那個篝火晚會的倡議者遲恆遠站在圈中央抱吉他唱著情歌。
隨風看著他皺著眉低吼的痛苦表情忍不住想笑,推了推身邊的羅新低聲道︰「我一直在好奇是哪路高手才會想出如此耍帥的好點子,原來是他。你這個學弟真有趣。」
羅新也壓低了聲音笑著解釋道︰「跟你透露一件八卦。恆遠那小子喜歡沁如,才會想出這個點子,打算趁這趟旅行找個機會表白。」
不會吧?原來還有這層糾纏。隨風偷偷看了眼身邊那個笑得溫雅的男人,不免懷疑他的從容到底是因為坦然還是根本就是城府太深。何沁如明明喜歡他,她這個才見第二面的人都瞧出來了,就不信他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遲恆遠一首歌唱完了,接著又要唱另一首,耍寶耍得相當得心應手。而何沁如的目光始終似有若無地飄向他們這邊,看得隨風心里多少漾起一絲不悅。一個羅太太的身份在她眼中看來實在沒什麼震懾力,她那樣的眼神倒更像是被別人搶了老公一樣。
遲恆遠連唱了三首歌,唱到大家起哄說再唱就把他丟海里去,他才一臉委屈地抱著吉他坐回去。沒坐到三分鐘又站了起來,興奮地建議道︰「光聊天多沒意思啊,不如我們跳舞吧,反正有吉他可以伴奏。月影、沙灘、海浪和溫暖的火光,和自己喜歡的人相擁著翩然起舞,嘖嘖!多美好的夜晚啊!」
天!都不知道他還有當詩人的潛質。如此牙酸的話居然也能說得那麼溜。
旁邊的小李醫生啐他︰「你念咒啊?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自己想和某人跳舞就直說,一個大男人拐彎抹角丟死人了。」遲恆遠飛去一記白眼,順便用腳踢了一腳沙子當報復︰「管好你自己家那位吧,多事!」
小李醫生笑著躲開,嘖聲道︰「瞧瞧,還不給說呢!」
眾人哄笑,想必對遲恆遠的那點心思都是知道一二的。
隨風把頭搭在羅新肩膀上,感慨道︰「看來出來玩玩是對的,真好,像回到了讀書那會兒,一個班的人圍在一起唱歌跳舞,恣意揮灑青春。」大學四年算起來是她有生以來僅有的一段放松時光,雖然那時候她已經很少記起來什麼叫快樂。
羅新握住她的手,溫聲道︰「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們就多出來走走。」
大家鬧歸鬧,對于跳舞的提議都還蠻附和的。
遲恆遠把手里的吉他交到了另一個彈琴高手手里,他猶豫了下走向何沁如,而何沁如卻先一步站起身,朝羅新這邊走來。
「羅新,不介意請我跳支舞吧?」何沁如大方地伸過手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了片刻的安靜,臉上表情各異,心里想的卻是同一件事。何醫生未免也太大方了點吧,人家太太就坐在旁邊,第一支舞恐怕怎麼也輪不到她。
遲恆遠在後面愣愣地站了幾秒,沉默地退了回去坐下,臉上的神色黯淡下來。
「怎麼?擔心我的舞技退步了?放心吧,雖然不敢夸口說還有當年的職業水準,跳一曲還不至于連累到你華爾茲王子聲望的。」何沁如嫣然淺笑著,嘴里說著隱喻重重的話,手也沒有撤回去的打算。
所有人都在看,看素來沉穩從容的羅院長怎樣化解這尖銳緊張的一刻。
羅新笑了笑,不慍不火地道︰「隨風身體不太舒服,非要靠著我才坐得住,否則就吵著要回去,真拿她沒辦法。」不著邊際的話卻足以表明他的態度。他有身體不適的妻子要照顧,分不開身。
隨風很倒霉地被口水嗆了一下。這死人,拿她當擋箭牌不說,還把她塑造成一個任性又嬌氣的大小姐,為她早就所剩無幾的個人形象再蒙一層厚灰。
眾人松了口氣。就是說嘛,羅院長是那樣體貼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拋開妻子跟另一個女人跳舞呢?何醫生真是有點小餅分哦。
何沁如還杵在那,看得隨風都忍不住替她尷尬起來。唉,一支舞而已,她大方一點好了,把老公借她。反正她也沒看過羅新跳舞會是什麼樣子。華爾茲王子,听起來挺煽情的。
「我已經好多了,既然何醫生那麼給你面子,老公你就去跳吧,我也想看。」一聲「老公」很順口地叫了出來,感覺還不錯。
羅新沒動,轉過臉沉默地看她一眼。
什麼態度嘛,讓他跳個舞又不是要他的命,干嗎那麼小氣,她都比他大方多了。
「去吧去吧,好好跳,別丟我的臉啊。」她推著他站起來。
羅新在她的推慫下站起身,看一眼何沁如堅持的表情,禮貌地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往中央走去。
隨風的心驀地滑過一聲「咯 」細響。那聲細響在看著他們擁緊的身影時慢慢地在心底擴大漾開,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潮。
心居然不受控地逐漸收縮揪緊,難道是——她吃醋了?
篝火越燒越旺,嬉笑聲吉他聲仍在繼續著,一派熱鬧景象。
明明是自己把人借出去的,看著他們兩個親密地擁在一起她卻沒來由覺得心煩。
舞曲仿佛很長,跳了很久都沒跳完。隨風撥了撥頭發避開視線,起身走到另一邊放食物的地方扳開一听啤酒灌飲起來。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流進胃里,冷得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她也知道自己是那種很不怕死的人,胃經過那次住院之後一直不太好,結了婚之後羅新更是不勝其煩地緊迫盯人,酒星都不讓她沾。老實說,她也好久都沒有想灌酒的念頭了,今晚的煩躁來得太突然,就像她心底泛起的那陣酸楚一樣,全都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在她開始慢慢喜歡上羅新的時候,出現了一個何沁如,也許以後還會有別人。到今天她都不太明白羅新為什麼會那麼沒緣由地對她好,如果某一天他要把這份溫柔收回去,那她恐怕真的要萬劫不復了吧?她再也沒勇氣去經受第二次的背叛。
好可怕的想法,驚得她又是一陣輕顫。
手里的易拉罐被人取走了,她回頭,看到的是羅新糾結的眉心。
「不許罵人!」她先開口為強,看著他沉郁的臉色心虛地嘿笑道,「呵呵,好不容易偷喝了一小口,還是被你發現了,運氣真背。」
「為什麼又喝酒?」他沉色問道。
什麼為什麼?喝酒還需要講個子丑寅卯來嗎?「我口渴。」她順口瞎掰一句。
「果汁飲料多的是。」他顯然對她的答案很有意見。
「你真?嗦,非要我承認錯誤是吧?好吧,我認錯,是我自己太久沒喝酒了,看了手癢嘴饞,所以就喝了。喝都喝了,你真想罵就罵吧,頂多我不頂嘴好了。」她撇撇嘴一臉乖順模樣。
羅新嘆了聲氣,扶住她的肩問︰「隨風,你到什麼時候才會不再這麼任性?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為什麼總是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隨風抬頭看了看他,老實地閉著嘴不說話。理虧嘛,沒辦法。
他又低嘆了聲氣,把她拉進懷里。
「就算是為了我也好,請你珍惜一下自己的身體好嗎?」
耳邊是翻涌不息的海濤聲,他的一聲低語夾在浪聲里仍是很清晰地印進了她的心底去。
一行人在海邊一直鬧到很晚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