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夏隨風看著她掙扎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揮揮手道,「你先去吧,我會很快下去的。」
身上穿的還是自己最喜歡的牛仔褲棉襯衫,夏隨風踏著懶懶散散的步子下樓。
夏豪遠就站在樓梯下的位置與人說著話,眼尖地看到她,欠了欠身就擱下酒杯幾乎是奔過來,把她堵在樓梯中央。
「該死的你怎麼還不換衣服,穿得跟個佣人一樣想丟我的臉嗎?」
夏豪遠十數年如一日,連罵人的口頭禪也偷懶的不肯更換一個,听得悶死人,害得她越來越提不起氣他的興致了。
「如果你事先告訴我一聲,也許我會給你個面子穿身合適的衣服來。至于你選的禮服,很抱歉地說一句,實在俗到穿的人寧願一死了之,你想丟臉但請別拖低我的品位。」夏隨風撥了撥齊腰的長發,斜依著樓梯扶手,不介意跟夏老頭耗下去。
「你……你這個不孝女!」夏豪遠咬牙斥責,雙肩發抖。
又是老一套。既然他很喜歡跟她這個不孝女開吵,為什麼不去進修一下自己的口才?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台詞,真的不嫌厭嗎?
夏隨風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看他的表情是想翻舊賬嗎?她很樂意奉陪。
「是不是很後悔當初逼死我媽的時候沒把我一並掐死?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怪不得任何人。當然你還有一條路,把我轟出去,我一點都不會介意。怎麼樣?難得一個生日呢,又來了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既然這麼討厭看到我為什麼不把我轟出去?還是你希望我自己滾你才比較有面子一點?說吧,看在你過生日的分上說不定我考慮成全你。」
夏豪遠氣得臉都白了,嘴唇直哆嗦,死死地瞪著女兒冷笑的臉看了很久,終是苦笑一聲︰「冤孽!」
夏隨風冷冷地糾正他︰「不,你應該說報應。」
「報應!」夏豪遠苦澀地重復著這兩個字,「說得沒錯,是報應,我的報應。」
苦情的戲碼不適合素來冷酷無情到極至的堂堂夏氏總裁,她看了只想笑。為什麼當初他不放任她跟著母親一起死掉算了,真要那樣也許她還會感謝他,感謝他成全她不用跟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分離。留下她的一條命不過是讓她經歷更多的人世丑惡罷了。
夏隨風不再看他,站直身體繞道下樓。走到最底一階樓梯時,她回身嫣然淺笑,「還有,年紀一大把的老人家不必介紹我認識,你知道我沒興趣。如果你想巴結拉攏任何人,建議你去找應召小姐,很遺憾我是你親生的,掛著夏家大小姐的身份總還要顧一張臉皮。而我只對未婚的年輕男人感興趣。」
想說的說完了,她痛快地轉身,卻一不留神踩滑出去,栽向了樓梯旁一個正端著酒杯的男人身上。
一只有力的手及時扶住她,她抬頭,撞進一汪深潭般幽深的瞳眸里。
「你沒事吧?」是個看上去不算很年輕卻很有味道的男人,聲音舒緩低沉也很好听。
「沒事。」隨風穩住身子後退兩步,「謝謝。」她想撤回搭在他胸前的手,卻沒料到他會突然伸手握住。適中的力度,好像沒有立刻松開的打算。
耶?光天化日路遇登徒子嗎?看他西裝筆挺器宇不凡想必也不是。可抓住她的手不放又算哪出戲碼?
「我道過謝了,所以你應該禮尚往來地回答一句‘不客氣’,然後松手。」她十分禮貌地對他笑著說。
「我有件事情很好奇,想跟你求解。」
這男人有一張溫雅的臉孔,很像家教修養俱佳的某某世家貴公子。盡避他此刻拉住一個陌生女子的手不放是件很欠分寸的事,但在外人看來還是有那麼點唯美的氣質。
她不知道他是誰,相較之下在場只要是認識她夏隨風的人,可能更願意相信是她在對他毛手毛腳吧。
「請指教,但是我還是堅持你先放開手。」
打哪冒出來的奇怪家伙,盡避他長得不賴,但此刻莫名其妙地拉著她的手不放,還是很叫人有些火大。夏老頭甚至就站在她後面,想必笑話看得他很過癮吧。而她也像是撞鬼了,她從來都很少會敗陣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為什麼對他的無理舉動卻忘了該怎樣反擊?是——因為他有一雙溫暖的眼楮嗎?
「等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我自然會放。」他溫和地笑,像個好好先生,嘴里卻說著極霸道的話。
「好吧,有話請快問。」她擰了擰秀氣的眉頭,一臉無所謂地看著他恭候下文。
「你上小學的時候思想品德課有上過嗎?」他天外飛來一句。
這算什麼爛問題?玩高深還是比幼稚?
「你說呢?」她哼聲反問。
「要我說的話,也許你有上過,但肯定沒及格。」他還是不切入正題,越說她越覺得莫名其妙。
「這位先生,有什麼話還請麻煩給個痛快好嗎?現在早過了晚餐時間,等你指教完了我還趕著去吃東西,OK?」這次她是真的被他的龜毛態度惹煩了,總覺得他那副悠哉的笑容深沉得她心里一陣不爽。
「思想品德課在小學一年級就有教,做人要尊老愛幼,這一點我想你並不懂。」他似笑非笑地憑空丟來一個罪名給她。
尊老愛幼?干她何事,又干他何事?難道他是指剛才她對自己父親出言不馴的事嗎?拐彎抹角了半天,原來他是在為她的老父出頭?
斑誚的冷笑習慣性地浮上唇角,她冷凝了他片刻,突然很友好地笑問︰「請問先生貴姓大名?」
「羅新。」他回敬一個友好的淺笑。
「OK,羅新先生,有句俗語叫做‘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知道你有沒有听過。對于自己並不了解的事我個人建議你還是少插手為妙,你覺得呢?」隨風冷嗤一聲。
「還是這麼任性。」他沒被她從鼻腔里哼出的話激到,沒生氣但也沒識相地反省自己,而是低聲冒出這麼一句。
隨風開始很仔細地上上下下打量起他。听他的口氣好像跟她很熟似的,熟到爛的那種,遺憾的是她可以肯定自己真的跟他不熟,壓根就沒見過。
「莫名其妙。」她嘀咕一句,斜睨他一眼警告,「放手。」
他算哪根蔥蒜,她為什麼要跟他在這干耗著浪費時間?她還要去吃東西好不好!
他倒真的應聲松開了手,對她身後方向欠身施禮︰「夏叔,生日快樂。」
隨風翻了個白眼,跨開步子想走,卻被夏豪遠叫住︰「隨風,等一下!不是說我要給你介紹朋友嗎?」
炳,要介紹的新朋友就是他嗎?不好意思,她並不樂意,對他實在沒什麼好感。如果是一般的對象,剛開始大家都會抱著假惺惺的態度來偽裝自己,別人稀罕她夏氏獨生女的身份,她也樂得鬧著玩玩。既然他們第一次見面就話不投機,證明沒做朋友的緣分,所以不必再作什麼深入介紹浪費時間。
「我餓了,先去吃東西。」她頭也不回,繼續走她的路。
手再度被某人的惡掌撈了回去,隨後奉上的還有他大言不慚的低語︰「怎麼,想躲我?不敢跟我做朋友嗎,因為覺得自卑?」
「如果你在發燒,吃藥要趁早!」她惡聲惡氣地冷哼。
他沒再說話,而是很囂張地一把將她撈了回來勾進懷里,放肆地低笑出聲。
真的真的很放肆!在他口中的「夏叔」面前就敢光明正大地輕薄他女兒,是因為剛才見識到他們父女其實很不和所以有恃無恐嗎?
而夏老頭果然目盲了一樣說都不說一句,當然她根本沒指望他來伸張正義,她不稀罕。她完全可以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