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得怎麼樣?」
「好得很,如果你不送我一碗當歸大補湯的話就更好了。」
他听了,冷漠的表情揉潤出一絲笑意。
「好了!請你看電影怎麼樣?」
「當然好。」我點頭說︰
「不過我得先回家把這身制服換掉。」
「也好。那我先送你回家。」
「就這樣說定。等結業式完畢我再去找你。」
等裴健雄走開了,好奇的眼光仍然纏繞著我。是以當冬瓜迎面走來,我想假裝沒看見都行不通。
「你跟他,原來是真的!」
冬瓜究竟不比玫瑰,思考慎密周祥多了。我也不打算瞞她,所以默不作聲。
她看我不答話,繼續說道︰
「早些時候听雞婆她們議論紛紛的,我還以為她們又在搬弄是非。後來玫瑰說裴健雄總是主動接近你,我仍然以為大概是你的數學糟得太離譜了——可以告訴我嗎?你和他之間是不是真的那麼一回事?」
我還沒有回答,就听到一個充滿鄙夷的聲音說︰
「閔懷椿,你未兔太不要臉了!貝搭一個龍德禹還不夠,又黏上了裴健雄。想同時腳踏兩條船,難怪龍德禹不要你!」
我轉頭,花圃另一邊,胡柔柔神色蒼白冷漠地站在那,後面跟著雞婆、丁愛那一票長舌婦。雞婆雙臂交叉,臉上一副不屑的樣子,顯然剛剛的話,出自她的口中。
我知道胡柔柔偷戀著裴健雄,是不是青春迷惘那是另一回事。這當中口,我不想計較太多。我回身準備離開,胡柔柔大聲把我叫住︰
「站住,閔懷椿,」她走到我面前。「你說,你跟裴健雄到底有沒有什麼關系?」
「這關你什麼事?」我平靜地說︰
「如果你真的那麼好奇的話,不會自己去問他。」說完從她一旁擦身而過。冬瓜緊跟著我,上樓時,在樓梯間把我拉住。
「我知道我不該問的,你不說也沒關系。你真的跟裴健雄交往嗎?勞勃瑞福又是怎麼一回事?」
「何必再多問呢!你不是早就都知道了。」我深深吸一口氣,和緩平和地吐出。
冬瓜避開我的眼光說︰
「我只是懷疑,沒想到是真的!」
其實以裴健雄對我那種毫不避諱的態度,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他對我的關心不尋常。只有像玫瑰那種少一根筋的人,才不懂得轉變。
冬瓜繼續說︰
「裴健雄那個人意態冷漠非常,你沒看宛香玉對他那個痴迷樣,他睬都不睬一眼。他對每個人都冷冰冰的,唯獨對你例外,我當然會覺得古怪。」說著笑了笑︰
「可是他會看上你,我實在覺得不可思議,所以盡避懷疑,還是沒放在心上。而勞勃瑞福的傳奇一大堆,我當然更不會想到和你有關——」她仔細瞧了瞧我,像在檢視什麼貨物一樣,然後正經地說︰
「你到底有什麼好?兩個好男人這樣為你掛懷?」
盡避她語氣認真,我還是听出玩笑的成份,所以便也正色回答說︰
「我當然有我的好,而且非常好。」
惜惜雙人魚掃校*尋愛*小說制作室「比得上宛香玉幾分?」她笑問。
宛香玉是學期中途才來的,教英文,是學校公認、眾人崇仰的大美人。和媽咪、童美奐是同一型的,優雅、典麗,外加一身柔媚的女人味。不知為什麼,這一型的人總帶給我一種強烈的落寞感,覺得自己無助的黯淡。所以,我對宛香玉是疏離的,回避她的一舉一動。
冬瓜倒是觀察得挺仔細。我一直以為宛香玉戀慕的勞勃瑞福。就男性魅力而言,勞勃瑞福無疑是當中之最。
「這你就不懂了。」冬瓜微微一笑。
「女人的心里是很微妙的。勞勃瑞福是萬人迷沒錯,可是你別忘了,宛香玉本身也是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更何況勞勃瑞福對每個人都很紳士風度,客客氣氣,征服這樣一個人,遠不如收服冷漠如裴健雄那樣的男子。唯有虜獲這種男人的心,才顯得出真正的魅力,懂嗎?」
她看我一眼,繼續說︰
「其實你不告訴我們關于你和裴健雄的事,也是無可厚非的。你怕我們知道以後,驚訝不了解,以一般世俗的眼光衡量你們,傳些暖昧不明的謠言,使原本正大光明的事,變是齷齪不堪,進而傷害彼此的友情,對吧,你的顧慮也許是對的。我們才十七歲,妄想主導自己的命運,畢竟是一件太奢侈的夢。更何況,你們彼此的身份都那麼敏感——師生戀畢竟不是傳統上被祝福的對象。我完全可以了解,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我驚訝的看著冬瓜,因為太驚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我一直以為她是那種傳統刻板保守思想教育的成功的典型,這番話著實超乎了我的想像。
她再次微笑︰
「別這麼一副愚蠢驚訝的樣子。世間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規矩是人訂的,我們何苦對自己設限!」
「你知道胡柔柔喜歡裴健雄嗎?」她又問。
這時我們已走到教室的廊下,大部份的人都打掃完了,四下散聚著等待結業典禮開始。
「嗯。」我點頭。
「唉!」冬瓜嘆了口氣︰
「裴健雄究竟那點好,值得這麼多女子為他神魂顛倒?」
「別忘了,」我倚著廊柱,帶抹椰榆的微笑︰
「他也曾經是你‘幻眼’中的海市辱樓。」
「得了吧!我不相信你會不了解我的個性。」冬瓜搖頭,坦然地說︰
「海市辱樓終歸是謠不可及的夢,而我追求的,是現實可交換的夢。」
我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她︰
「我了解。就因為如此,我才怕你們嗤笑我太荒唐。畢竟如你所說的,我跟他的身份立場是那麼敏感,容易使人產生暖昧不明的聯想。」
「可是你一向就不在乎別人對你的想像,平時對一些閑言亂語也絲毫無動于衷,怎麼會——」
「還是有所不同的,」我打斷她的話︰
「謠言如果起于不相干的人,自是無關緊要。可是如果朋友之間不明白,傷害就造成了。」
冬瓜想了想,輕輕嘆了一聲,不再言語。
鐘聲響了,散落在各處的同學,迅速整隊集合。屬于我高二的青春生涯就在那堪稱噪音的樂聲中逐漸模糊褪落。我在牆上邊角處,按上一只黑手巾,算是為青春的孤寂地帶,留下一句無言的獨白。
等人群稍散,我先到洗手間沖洗掉附著在臉上的燥熱紛亂,然後才到教師辦公室。這算是一個異次元的國度,發散著十七歲的我,從未曾幻想過的色彩。我一眼就看見裴健雄,在他周遭,或坐或站,散落著幾位男女。他們或許只是清談,個個神態悠閑,恰然自得的模樣。大概冬瓜的話在我心中發酵,在他周圍那些人中,我特別意識到宛香玉的存在。
那真是個集千種美好于一身的女子︰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所有形容美麗女子的贊美,她全都包攬在身。
她正不知在說些什麼,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散發著神秘光采、動人的臉龐上。甚至連裴健雄也流露出一分經心的關注。這是個我陌生的世界。我竟從沒有去想到,存在裴健雄和我之間以外的時空。我猶豫著,不知是否該出聲叫他。靠門處,有位老師正在批改試卷,看見我,問我有什麼事。
「我找——」我正想說我找裴健雄,突然一陣心悸,硬是將話吞下肚里。
我對那人笑了笑,說沒什麼事,掉頭走開。那一刻我心里覺得很荒唐,我該怎麼對人稱呼裴健雄?裴老師?多滑稽的名詞!但難不成對那人說我找裴健雄?仔細想來,我們的關系是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