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荒唐!」听到女兒大刺刺的承認,姬伯仲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處來。
別說居夙升在廟堂上可是他的死對頭,他是萬萬不可能將女兒嫁予他,就單說一個守禮的姑娘家,又怎能做這樣的事呢?
簡直就是胡鬧至極。
眼看著爹親氣得臉都青了,姬君吟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撐著身子下了榻,直接跪在爹親面前,不急不躁地說道︰「女兒讓爹丟了臉面,但請爹爹責罰。」
瞧著女兒毫無扭捏地認錯,他還是氣,偏偏這個女兒他一向是疼入心坎兒里的,自然也舍不得打,只能黑著臉瞪著女兒,一動不動,房內的氣氛一下子緊繃到了極點。
不過此時他心里更氣居夙升那廝不要臉的,竟然膽敢無恥勾引自家的閨女,對他的怨氣登時直達天際,好好養大的一個閨女兒,怎能嫁他?!
「你給我听清楚了,就是將你嫁給路邊的乞兒,我也不會讓你嫁給他!」
「爹……」本應唯唯諾諾的應聲是,可是望著盛怒的爹親,姬君吟怎麼也答不上話。
見女兒不應,姬伯仲怒氣更盛,伸手往旁邊的幾案一拍,力道震得置于其上的茶盞都彈跳了起來。
「難不成讓他這樣污辱了,你還想著他嗎?他也不想想你為他娘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可他倒好,不但不肯娶你,還讓你成為市井小民的談資,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依靠的!」
「爹,是女兒配不上居夙升,對于這件事情,爹爹何必生氣!」
對于旁人的異議,她一向不放在心上,雖然心頭難免也怨居夙升將這事傳了出去,可是自己的確曾如此開口,總不能堵著旁人的嘴,不讓他們說吧。
「什麼配不上,咱們家可是幾代為官的大戶人家,以你的樣貌和才氣,做個妃子也是成的。」
「爹可別氣急了說胡話,要是讓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還要招來亂子呢!」
「雖然殯妃難為,可這其中的容華富貴,還有無上尊榮,又哪是一個屈屈的侍郎夫人可以比的。」
雖然經了女兒提醒,但他到底是氣壞了,只見他不甘不願地又抿唇咕哦了會,這才停住。
「吟兒,爹可不管你之前對居夙升那小子是怎樣的心思,爹可是丑話先說在前頭,爹是萬萬不可能接受那個狂妄的小子成為你的夫婿,所以你不準再和他有所往來,這陣子爹會讓你娘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這話雖然不是責罵,姬君吟听了卻更加難受,想也沒想地便開口說道︰「爹,女兒不想嫁!」
「不想嫁?!難不成你的心還在居夙升那個狂小子身上?」
原本溫了些的情緒,頓時又讓怒火給燒了起來,姬伯仲瞪著女兒,厲聲說道︰「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我的閨女可不是養來讓居夙升糟蹋的。」
案親的話說得沒有半分轉園余地,原本還算氣定的姬君吟忍不住也急了,張口要說話,「爹……」
可是心意已定的姬伯仲哪里肯讓她說下去,搶先一步說道︰「這事就這樣定了,你好好養傷,等著嫁人吧!」說完,便踏著怒氣沖沖的腳步離開了。
姬君吟望著那揚著氣怒離去的身影,心思不禁沉了又沉,墜入了無底深淵。
這回,爹是吃了抨佗鐵了心了。
她與居夙升,只怕今生真是無緣了。
閃著金光的絲線穿梭在繪了圖樣的帕子上,因為爹那日的那番話,姬君吟繡架上的圖樣,從一般的帕子變成了大紅喜氣的嫁衣。
爹爹這麼急著要她為自己準備嫁衣,難道已經有了人選嗎?
想到這里,她的心一驚,尖細的針頭硬生生刺進了蔥白似的指月復之中,才眨眼,傷口已經滲出了一顆鮮紅的血珠兒。
她吃痛的低呼一聲,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朱雪已經緊張兮兮的沖了過來,又說要請大夫、又說要上藥,那般謹慎小心又緊張的模樣,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是被針扎了一下,沒什麼要緊的。」這樣的小事被弄成了像是天大的事,姬君吟好笑地對朱雪搖了搖頭。
不過不知是否因為上次的刀傷,原本很怕痛的她,如今對于這樣的小傷,已經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了,要不就是……她的心思太過紛亂,容不得她再在這等小事上多加留心。
「主子有心事吧?」打小服侍主子到大,姬君吟可是繡花的一把好手,像這種被針尖給刺著的事兒,幾年都不曾有過,顯然心不在焉所致。
「哪有什麼心事?」
姬君吟眨了眨酸澀的眼兒,低低的嗓音硬是帶了點披累,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下的兩團黑影,不用想也知道她這幾日睡得並不安穩。
「主子是在擔心老爺不知會為你說成什麼樣的親事吧?」沒讓小姐回避話題,朱雪說得毫無遮掩。
「倒是挺著急的。」出乎意料之外地承認道。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她主動求婚被拒的名聲已經傳揚出去,偏偏爹親又急又氣,不肯等到風頭稍過,這幾日她瞧著娘親那有些為難怨怪的臉色,便知說親這事並不順利。
不過說不成親正好,她不想象個麻煩似的被人急急忙忙給扔了出去,只是……
雖然那日仿佛放手得很灑月兌,也不執意,可其實她心底很情楚,對于居夙升這樣的男人,又怎麼可能當真轉個頭便忘了。
這幾日,暗暗盈思于懷的哪一椿、哪一件,不是居夙升那颯爽的笑容和貼心不過的舉動,說是情根深重也不為過。
雖然她也惱他竟讓她所提的條件傳揚了出去,讓他爹娘披于奔命,可是心底兒的想念卻是怎樣也壓不住的。
這應該不是他的本意吧?
一旦這麼想,她心里的怨慰便又少了些,所以說不成親正好,即使只能暗暗將對他的情驚放在心中,但沒有旁人來擾,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其實不用著急,經過老爺夫人的努力,在重賞之下,媒人婆也願意多加把勁,這回不就終于找到幾個願意的公子哥了,有幾個倒也在官場上甚有前途的。」
便是再靈巧,朱雪到底是個直性子,哪里懂得姬君吟心里頭那樣的彎彎繞繞,還以為她是真擔心自己的親事沒著落,連忙揚聲安慰道。
「是嗎?是哪些人願意在這個時候來提親啊?」
她倒是好奇了,自己正在風火頭上,還有誰敢在這當口應下這門親事?
「不就是左將軍的小兒子,如今正在禁衛軍里頭歷練著,有他爹的護持,前途不可限量。」見小姐來了興趣,朱雪自然盡責的將這幾天探著的消息,一古腦的全說了說來。
這不說還好,一說,姬君吟原本平靜的臉龐頓時泛起了一抹憂思。
左家的小鮑子她是知道的,那人說到底是個仗著父兄勢力的執褲子弟,便是因為鬧得太不象話了,才讓他爹給拘在禁衛軍里,好讓他多受幾年的磨練。
爹……顯然氣壞了,只要不是居夙升,他願意讓她嫁給任何人,才會連那樣的人都動了心思。
「若真要我嫁了他,那我還不如自梳,一輩子不嫁。」
一听這話,朱雪嚇得臉都白了,顧不得尊卑,伸手就要捂住姬君吟的嘴,還緊張的四下張望著。
「主子別亂說,這話讓人听去了可不好,要是老爺知道你有了自梳的念頭,怕還不知道要怎麼氣呢!」
自梳,其實就是女人立志一輩子不嫁人,于是擺酒召告天下,並將長辮子梳成發髻,可一旦成了自梳女,雖然仍落戶家中,但得自食其力,連爹娘亦不能逼她嫁人,終生不得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