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麼做?」
炎妙槐和炎海任心中的疑慮及怒火,在繆成載的誠懇解釋中一點一滴消逝,三人靜下心來商討大計,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蓄勢待發的精光。
膽敢意圖傷害他們炎家的人是嗎?
那麼,繆夫人那個老太婆最好做足了心理準備。
屈膝,跪下。
繆成載仰望案上的祖先牌位,伸手接過三炷清香,莊嚴而鄭重地朝著牌位叩了三叩首。
起身將手中白煙裊裊的清香交給身旁等候的管事,他認祖歸宗的儀式已經完成。
一個他二十幾年沒再見過的男人,正老淚縱橫地看著他。
「孩子,你終于願意回來了……」
打從知道自己的兒子沒死後,繆老爺就日也盼、夜也盼,終于盼著了這塊心頭肉回來,他怎能不激動?
「爹。」繆成載猶豫了會,終究啟口輕喊,只是冷靜的語氣里全然沒有半分見到父親的喜悅。
他回來,不過是為了保護所愛,對于父親的記憶本就模糊,更早在幾年生活的苦痛中給消磨得一乾二淨。
事實上,他心里多少也是怪父親的,畢竟若非爹如此縱容大娘,他娘又怎麼會年紀輕輕就魂歸離恨天,而他又何需流落街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兒子的疏離,繆老爺瞧在眼底,但他已沒有盡到養育之責,又怎麼忍心責難兒子?
「是啊,回來就好。我已讓管家替你打理了一座舒適的院落,還備齊供你差遺的下人,你盡避安心住下吧。」
「那就多謝繆夫人了。」繆成載連句「大娘」都不喊,面對這個與自己有殺母之仇的女人,他面無表情,語氣冷漠。
他態度如此輕慢,若是換了從前,鐵定會讓繆夫人火冒三丈,可今日她卻意外地討好著他,一張總是板著的臉孔甚至還堆滿了笑容。
她穿金戴銀的手一伸,想握住他的手,見他沒拒絕,她便順埋成章地輕拍他的手背說話,有如慈母一般。
「今兒個我已讓人備好了酒席,要為你好好的接風。晚上你早點體息,明早咱們家還有貴客來訪。」
「什麼貴客?」他故意問,沒想到這女人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連一丁點的時間也不願等待。
好吧,這也不錯,反正他正想快刀斬亂麻。
雖然繆家大院不知比炎家大了多少倍,但他人一走進來心里就不舒坦,再多待一陣子,他怕自己遲早會忍不住拆了這屋子。
「呃?還不就是我的表佷女嘛。」
「你的表佷女……不就是公主?」他故作訝異地反問。
繆夫人的表妹早年就入宮,成了皇上的寵妃,所以她這位表佷女自然是個尊貴不凡的玉人兒。
「是啊。」繆夫人臉上再次堆起一抹笑,可笑意總到達不了她的眼底。
若非如今繆成載是重振繆家的唯一希望,她犯得著這麼辛苦掩藏心中的厭惡,笑臉以對嗎?
「喔?那她來做什麼?」
「是這樣的,大娘挺久沒見到這個表佷女了,所以邀她來家里玩玩,不過人家還特地指名要見你呢。」說到這里,繆夫人就有些喜上眉梢,只要繆家能攀上這位公主做皇親,頹敗的家業就能起死回生了,因此她說什麼也要把握這個機會。
「見我?」反手指了指自己,繆成載面露詫異,仿佛完全不知自己的名聲已經飄進深宮內苑。
「是,大娘听文宜公主說她有回微服出宮時,因緣際會見過你一面,對你早已傾心。」
「原來繆夫人是覺得我賣身一次還不夠,得賣身第二次才行?」繆成載冷言冷語的調調,頓時氣白了繆夫人一張臉。
「繆成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呢?」
「不然你覺得我該怎麼說?」看來他得到的消息沒有錯,她的確想要借著和皇室的聯姻來保住繆家命脈。
「你……」繆夫人瞪著他,原以為他再怎樣也會看在她是長輩的分上給她留一點面子,誰知道他竟如此不留情面地出言調侃。
他明明就已休離了炎雨陽,明擺著自己也是個趨炎附勢之徒,何必還來故作清高?
這麼一想,她便又覺得現在的他之所以不配合,應該只是想給她個下馬威,也就只好暫時忍耐。
這幾日,他堅持與炎家大小姐和離的消息已傳遍京城大街小巷,她自然也有耳聞,所以更覺得要操弄他對她來說是易如反掌,畢竟她不過動了動嘴吧,他還不是就全數照辦。
如果她猜的沒錯,他應該早就不想寄人籬下,想要自己成為一方霸主,是故正好借由這件事對繆家輸誠,以待他日執掌大權。
「大娘也是為你好,你知道大娘是費了多大的苦心才能牽成這條線嗎?如若這門親事能成,那麼無論對你或對繆家,都是如虎添翼啊。」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如虎添翼,繆家……還能在你的掌握中嗎?」臉上掛著笑,繆成載輕聲問道,話里沒有一絲威脅,偏偏讓人听了心里發毛。
繆夫人一驚,神色微微心虛。
這男人究竟……對當年的事還記得多少?
想那時他被她派人拐帶離家時,只有三、四歲的年紀,幼年之事只怕現在早就全忘了,縱使有,應該也記得不多了。
就因為認定是這樣,所以她才會大著膽子讓他回來。
「大娘老了,還能掌權多久?我這一生僅得一兒,偏偏他不成材,年紀輕輕便死于逞凶斗狠中。現在咱們兩老和繆家全都只能指望你了,你為繆家做點事,將來這些家業還不都屬于你?」
雖被他那番話搞得心驚膽顫,可繆夫人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只能硬著頭皮豁出去,就算是飲鴆止渴,也求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否則若一個月後再無任何的金援,繆家這個只剩生殼的家族就會在一夕之間頃倒,這步險棋她非走不可。
望著極力不露出惶恐臉色的繆夫人,繆成載冷冷地一勾唇,若非怕她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傷害炎雨陽,他才懶得待在這里。
如果她真以為他是個可以任她耍弄的男人,那麼她就大錯特錯了。
「繆夫人說的是。我娘她死得早,你就像我娘一樣,一旦我在繆家掌了權,又怎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呢?」
繆成載似真還假的說道,態度一會疏離、一會熱絡,弄得繆夫人無法分辨真假,坐立難安了起來。
她這麼做……真是對的嗎?
會不會引狼入了室而不自知?
不離也得離了……
第7章(2)
淚眼婆娑地盯著眼前那張放妻書,炎雨陽萬萬不敢相信,繆成載真的鐵了心不要這段姻緣。
他絕情至極的話語幾乎日夜在她耳畔回響,讓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自他離開炎家不過幾日光景,她人已經消瘦許多。
因為她始終得不到一個答案,不懂為何才幾日的時間,他就從原本死命地纏著她,變成那般的冷漠疏離。
難不成……真是因為繆家傳聞中富可敵國的家業?
思及此,她驀地重重賞了自個兒一顆爆栗,手勁之大毫不留情。
她發過誓了,不再誤會他是個為了錢財出賣自己的男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誤會他,她也不容許自己再犯和以前同樣的錯誤。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甘願成為世人口中的陳世美,也要與她和離呢?
「可惡透了,原來姑爺真是那種人,枉費我都在小姐面前為他說話,結果他卻不是個好東西……」
田姓氣憤難平的聲音由門外傳入,本來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炎雨陽回過神,听到她那陣咕噥,冷不防出聲問道︰「繆哥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