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楮真溪的電話,黃昏滿吃驚的,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約她。
按照他說的地址,她駕車來到一座大宅子前,宅子的建造格局竟和她家有幾分相似。
這就是傳聞中特立獨行,讓黑白兩道都敬佩的「楮家別院」嗎?
黃昏一身俐落的套裝,徑自走向大門。門彷佛被誰刻意推開,此刻正大大的敞著。
沒有人招呼,沒有人阻攔,她不由得哼笑一聲,原來楮家別院這麼好進。
走進去她才發現院落很大,很快地她便明白為什麼沒有人招呼了──院中央正聚集了一群人,分庭抗禮站著。
其中一邊,為首的是一名相貌斯文,眼神卻囂張跋扈的男人,面色十分不善,口氣不敬咄咄逼人。
另一邊,楮少爺被僕人圍在中央,氣定神閑地坐在輪椅上笑望對方。但很明顯地,楮家的人在保護他,生怕他受到傷害。
細听了他們的對話後,黃昏不由得挑眉,難不成她第一次來,就讓她見識到楮家別院的內部斗爭?
她沒有再上前,只是站在一邊看著。
那個囂張的男人好像叫魯豪,看樣子應該是楮家別院頗有分量的人物。不知道楮少爺做了什麼事,讓他上門挑釁。
「想跟我斗,你這小子還不夠格!你就守著這宅子好好過日子,斷了腿就學乖點兒,別對老子指手畫腳的!」
粗魯難听的話語傳進她的耳中,讓她原本還算愉快的心情一沉,目光冷颼颼地射過去。
斷腿……這兩個字刺激了她,她恐怕比楮真溪本人更忌諱有人拿這個來藉題發揮嘲諷他,她不能容忍。
雖然楮真溪看上去若無其事,微笑著彷佛無傷大雅,但他坐在輪椅上,面對別人的咄咄逼人,他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只能沉住氣,不怒不惱。
然而對方卻步步進逼,得寸進尺。被想保護他的人藏在身後,他心里一定非常不痛快吧?
如果腿沒有斷,他健康如常人,便可以隨心所欲解決掉眼前討厭的人,如果當初不是她,他就不會……
黃昏覺察自己太過于專注,不由得收斂心緒,她對楮真溪的在意,已經超過了自己所預料的程度。
她向來不在意別人,除了楮真溪,他對她的意義不同,即使她負所有人,也絕不能負他,這是她很久以前就告訴自己的。
不一會兒又傳來騷動,為首的囂張男人帶著他的人離開,經過她身邊時,瞄了她一眼,她沒有理睬,徑自向前走。
楮真溪見到她,笑著打招呼,沒有太意外的表情。
直到魯豪的人完全消失,他身邊的人也離開,他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仰臉看著她。「很抱歉讓妳看到這種事情。」
黃昏撥了撥長發,無所謂地說︰「剛才那個人,也是楮家別院的人?」
他微垂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讓妳看笑話了。」
家丑不可外揚嗎?她沒有多問楮家別院的家務事。「那人這樣貶低你,你不生氣?」
「什麼?說我斷腿嗎?那是事實。」他淺笑。
黃昏猶豫了一下,才微皺著眉問︰「你心里難道都沒有怨恨過?或是怨恨什麼人?」
他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別開臉,心里忐忑。
「沒有,怨恨又不能解決問題。」楮真溪的答案讓她揚高了眉,不意外他這樣說,但未免太通情達理了。
「因為我外出不方便,所以只好請妳過來一趟,今天約妳,其實是想確定一件事。」
他抬眼笑著對她說,黃昏突然間感到迷惑,他的修養已經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了嗎?無論如何都不會生氣?他臉上已經不會有另一種表情了?她實在不知道他的底線在哪里。
「什麼事?」
楮真溪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東西,她不確定是什麼。但是他的目光,好像看穿了她什麼秘密,她竟感到一絲躁熱。
「黃昏……」他輕喃出她的名字,兩個字彷佛被他的唇撫模過一樣,變得曖昧起來。
「我們是認識的。」
黃昏眼中波光一閃,迸射出跳躍的眸光,瞬間又暗淡平靜。
楮真溪不由得笑著調侃。「不意外嗎?我會查妳。」
她搖頭。「你拿得到資料,我也拿得到,況且,我原本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小女孩,妳當初要我記住的,是妳叫『夏紫玦』,不是『黃昏』。」
他帶些寵溺的稱呼讓她心里一動,眼神卻依舊清冷的看著他。
「妳小時候很可愛,為什麼長大後卻改變這麼多?」
她眉梢一揚,對他的形容表示不贊同。「你想說,我現在變得很不近人情?說話很刻薄?」她唇角一勾。「其實我就是這樣長大的。」
楮真溪努力回想。「那時候妳還是個很直率可愛的小女孩,不能怪我聯想不起來,現在的妳和那時差別太大,當然,還是一樣漂亮。」
「你還不夠資格倚老賣老吧,別忘了,你那時也不過是個大我幾歲的孩子。」說著她低下頭,忿忿地說。「況且才見過那麼短的時間,你憑什麼說我可愛?」
楮真溪笑,也不點破。
「妳還說過,將來學會打架也會保護我,現在妳已經學會了,是不是要保護我呢?」她長年習武,或多或少是因為他吧。
黃昏看著他笑了,第二次在他面前笑。
「學習武術、改名,最初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減少麻煩。後來,是圖方便。而你,為什麼一夜之間就消失了?那時我根本無從找起,你應該有查到,我一直有收集你的消息吧?」
「爺爺急著送我去求醫,怕耽誤了最佳診治時間。」
她冷淡地撇了撇唇。「最終還不是沒治好。難道真的治不好嗎?任何方法都不行?」她不相信,當時短短幾秒發生的事,就毀了他一生。
「我在日本治療到現在,試過各種各樣的療法,現在妳看見我站起來了嗎?」
她舒出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你當時為什麼要推開我?」
「我本來就是去救妳的。」楮真溪失笑說。
黃昏臉上顯露出異樣的表情。「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會讓我有罪惡感,說不定這種感覺會跟著我一輩子。」
「妳也會有罪惡感嗎?我真的沒有看出來。」他揚聲輕笑。
黃昏正了正神色,盯著他認真的說︰「你不同,只是對你。」
楮真溪愣了一下,調侃道︰「現在我回來了,妳是不是要對我負責了?」
她靠近他,端詳他俊美的臉,想看穿他的心思。「就算我想,你也不肯吧。」
楮真溪沒有立刻回答,神色淡定,沉默了片刻,突然認真的看著她說。
「不,我確實需要妳的幫忙。」
第三章
黃昏想笑,臉上卻笑不出來,反而顯露出奇怪的表情。「你知道我從來不輕易幫人。」
「剛剛妳還說,妳願意負責。」
「我以為以你楮少爺的作風,不會接受。」沒想到他卻主動尋求她的幫助?哪里出錯了?
「顯然,妳還不是很了解我。」他笑如春風,溫暖和煦。
「楮真溪,你很清楚我已經夠了解你。」黃昏凝神,表情正經起來,眼神敏銳地看著他,卻仍然看不穿他溫和表面下是否別有用意。
「別連名帶姓的叫我。」他不動聲色,調侃的說︰「不然我真要誤會妳對我沒好感。」說完便見她臉色微赧,有些不自在。
「你救過我,我只是覺得欠了你什麼。」所以她才會那樣關注他,了解他的一切。
「妳放心,我不會向妳獅子大開口的,妳也不必有罪惡感。」
黃昏撇了撇嘴,如果當時救她的,只是隨隨便便的路人甲,不是他,她還會這樣關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