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潸然滑落,她真的不相信這會是他們之間的結果,她要賭到最後,否則怎能甘心……
離開了小院落,憑著舊時的記憶,南宮修文來到一片黑暗的書房,推開了門,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安置桌上,便轉身準備離去。
最近倉家也不知道為什麼,總在暗中出手相助。
朝庭中也有里應外合之人,他仔細思考過後,覺得不如由倉家來交出這本賬冊更為妥當。
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不論結果如何,從此飄然遠走、浪跡天涯應該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誰知他的手才觸到門扉,身後便響起一記沉沉的嗓音──
「你就這樣走了嗎?」
隱身黑暗的人影忽爾現身,南宮修文的手停住不動,沒有回頭。
「你知道我要來?」被發現行蹤,他沒有驚慌,靜靜地反問道。
「可以猜得出來,你若聰明,便應該這麼做。」
「你還是一如以往的料事如神。」推開門,留下這句話後他準備離開。
「就這麼走了,不會舍不得?」雖然因為他帶給落離種種磨難,倉勁離很難心平氣和的對待他,可是念及往日情誼,什麼不滿都稍後再說吧。
「舍不得也得舍。」
「即便,她即將嫁的是你的親弟弟。」
「你……」南宮修文倒抽一口氣,倏地回身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知道一切,卻還任著落離胡來?
「剛剛才弄清所有來龍去脈的。」倉勁離好心的給了他一個答案。
南宮修文那寧願舍棄,也不願拖累落離的做法搏得了他的好感,讓他重新審視這對有情人的未來。
「既然知道,你不阻止?」
南宮修文嘆了口氣,他想過不管他的小離兒嫁給誰,只要那男人能給她幸福,他都可以接受,畢竟此去或許永世不再相見。
可若是她嫁給修武,要和她從此斷了音訊、要他斷了心中奢念,便是難上加難。所以答案是是的,他是不願這件事成真。
「以離兒的性子,要阻止難吧!」
從知道真相後,倉勁離才愕然發現,離兒已經不是可以任由他們操弄的小女圭女圭,他知道自己應該學習放手了。
成親這事,或許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這個做兄長的,難道真的打算任由落離瞎搞嗎?
一股不知打哪來的火氣沖上心田,南宮修文隱忍不住地對著他吼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她的決定其實是在埋葬自己的幸福,她並不愛修武啊!」
「愛與不愛不是我能干涉的,若是落離堅持要嫁,我也只能送她出閣。」
含著不可思議的眸光直勾勾地瞪著他,南宮修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真的被弄胡涂了,怎麼他有一種感覺,覺得倉勁離好像有意撮合他與落離。
但……這是不可能的吧!
當初逼他立誓不再糾纏落離的人是他,沒道理現下他會改變心意,尤其是不久前他又害離兒身陷險境。
「反正關于你和落離的事,我話到此,至于南宮家的沉冤,我會替你想辦法,只是南宮修文這個名字怕是永遠不能再出現在這世上了。」
當年的偷天換日可是欺君之罪,縱使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讓南宮修文再大剌剌地活過來。
不過那也很好解決,改名換姓、他鄉生活就成了嘛!
以前,或許是他們都想得太復雜了,才會讓落離傷心難過了這麼久,其實落離這陣子的行為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們──
只要有心,什麼都辦得到。
「你……」腦子里一片紊亂,向來辯才無礙的南宮修文頓時成了個道道地地的啞巴。
張著嘴,好半晌吐不出一句話來,這時,倉勁離又開口了──
「對了,南宮家那鬧『鬼』的荒宅我已經買下來,正在大興土木改成別館,若是將來有空,你不妨回來小住。」
呃……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整件事好像都反過來了?!
第九章
一身紅蟒袍,手持紅緞彩球,看著眼前俊挺又渾身喜氣的弟弟,南宮修文的心中甚是酸楚,臉上擺了一朵硬擠出來的笑容。
「大哥,你……」看著他臉上復雜的神情,南宮修武沉不住氣地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打斷。
南宮修文上前,順手整理弟弟身上的衣袍,口中喃喃地交代著,「娶了她,要善待她,替大哥還了那份情,好嗎?」
「大哥,其實……」事情可以不用這樣復雜的嘛!
只不過是隱姓埋名的過日子,有那麼難嗎?
餅去三年,日子還不是就這樣過了,沒道理多了一個落離就不成。
再說,時間是遺忘的最好良方,至多再過個三年五載,就算大哥大搖大擺地走在杭州城的街道上,怕也沒人認得出他就是以前的南宮侍郎。
「你別再說了,花轎都等在門外準備去倉家抬新娘,我與她今生緣盡。」南宮修文咽下喉頭的澀然,勉強地說道。
「大哥……」厚,大哥的腦袋是裝豆腐渣的嗎?怎麼就是想不透,他執意給落離最好的,也得瞧瞧人家要的是什麼吧!
「好了,快走吧,要是誤了吉時那可就不好了。」不再讓他多言,南宮修文迭聲催促著。
眼見大哥不听他說,還有他那一臉心意已定的模樣,南宮修武的一顆心倏地墜入深淵之中。
被動地被推著走了兩步,他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定住腳步,任由大哥怎麼推都不肯再邁上半步。
「修武,你別再說了,只要你答應我好好待她,其余的就忘了吧!」
話說完,他回身閉目,彷佛只要不瞧著那刺目的紅,心就不會再痛了。
「我沒有要再勸什麼啦,只是嫂子……呃,不是,是落離曾交代我一樣東西要交給你。」
真是可怕耶,他小嫂子好像真的很了解大哥,知道大哥的堅持已經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
看來以往她那嬌憨的模樣全都是佯裝出來的──扮豬吃老虎,可怕咧!
叫他娶這樣的女人當妻子?!他才不要,真娶了那他以後不就一點自由都沒了。
想到這里,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的南宮修武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塊繡布,塞進大哥手中,沒再多說什麼,就步出廳堂,翻身上馬。
在喜樂聲中,南宮修文目送著昂然坐于馬上的弟弟前去倉府迎親,直到那身影消逝,他知道也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低下頭,目光觸及方才被塞進手中的那塊琉璃布,他忍不住地抖開那塊布,不過瞧上一眼,深邃的眸子已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怎能……
耳中竄進從遠處傳來的喜樂,落離原本滿含期待的心緩緩地墜落。
她知道,若是他會來,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
想來,她是賭輸了吧!
即使這些日子,她沒日沒夜拚命的繡,把她冀望的往後生活全繡上那塊琉璃布,希望他能知曉她的心意,但他還是決定撒手。
呵!是她痴、是她傻,以為能夠改變一切,改變他的想法,結果卻……
「小姐、小姐,喜娘來替妳蓋紅巾帕了。」門外傳來胭兒那喜孜孜的喚叫聲,落離幽然一笑。
伸手拉開身上的鳳冠霞帔,月兌去,里頭赫然出現一襲男人裝束。
拔下頭髻上簪著的珠花,任那一襲黑緞般的長發宛若瀑布一般的流泄而下,她利落地結辮,再返身走至榻旁,拿起她早已準備好的小包袱。
這門親事她是不會成的,她早就發過誓,這輩子她的夫婿只會是南宮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