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錯認他話中那濃濃的酸意,她的心中更喜,表面上刻意若無其事地說︰「呵,文哥哥,你對我真好,竟然這麼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同我家那幾個哥哥一樣,不如你也來做我的哥哥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以後咱們就是兄妹了。」
似乎這要不要做兄妹之事是她說了就算一樣,在南宮修文還來不及應聲之際,她顯然已經決定好一切。
兄妹?!多刺耳的關系呵!
打從生命中有了她開始,他就不曾將她當成妹妹,他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妻子般的呵寵。
如今竟落得只能以兄長的身份對待她,這……
唉,也罷!
至少還能以兄長的身份接近她、看顧著她,這終究是他過去三年可望而不可得的希冀呵!
「好吧,咱們就做兄妹吧!」
「太好了,文哥哥!」總算他不再那麼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興奮之余,她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結實的臂膀,再次心滿意足地汲取他的溫暖。
「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在城里還有些事未了,所以咱們做兄妹的事,只能天知、地知、妳知和我知,行嗎?」
現在他布下的天羅地網已經開始準備收網了,他可不想再在此時橫生枝節。
「當然行!」面對他的要求,落離自然滿口應允,現在只要能親近他多一些,她壓根什麼也不在乎。
褒揚狀?!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倉勁離向來沉穩的眸子瞪得老大,直勾勾地鎖著前來宣讀縣太爺旨意的衙差。
是不是搞錯了啊?不論他怎麼听,這旨意會抵達的地方都不該是他倉家吧!
「差爺兒,你確定這個區是縣太爺送給倉家的?」
第三次了,那衙差在他的屢屢詢問下,臉都快綠了,要不是礙于倉勁離可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仕紳,不好得罪,否則他鐵定翻臉。
「倉大少爺,這褒揚狀上頭寫得很清楚,您府上的大小姐雖然是個弱女子,但不願受縛于豪門大戶之中,立志報國,情願從小小的打更的做起,對于這次捉捕采花大盜功不可沒,所以縣大爺特地賜區,以為褒獎。」
「她……」倉勁離咬牙,耳里听著差爺兒詳盡的解釋,他臉色鐵青的環視坐在身側的兩個弟弟,用眼神探問。
你們知道這事嗎?
兩兄弟皆搖頭,與他同樣一頭霧水。
「離兒她……」
真是無法無天了,一個好好的大閨女不做,竟然偷偷跑去做打更的,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只怕這陣子前來說親的人家十有八九會被嚇跑。
唉,都怪他們兄弟寵壞了她。
「倉大少爺,這縣太爺說了,倉大小姐堪稱是城里之光,將擇日為她舉辦筵席,還望倉家諸位少爺賞臉。」
怎麼說也是在衙門那龍蛇雜處的地方打滾慣了,怎會不懂察言觀色這門功夫呢?瞧著幾位少爺們盡皆臉色沉重,顯然這塊刻著「縣中之光」的匾對他們倉家並不是一種褒獎。
不過說得也是啦,這女子向來講究的就是「無才便是德」,還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算是好姑娘家。
這倉家小姐不但活潑好動,還三更半夜出外游蕩,這樣的姑娘就算有恁好的家世,只怕也乏人問津吧!
「我知道了。」即使心中氣得想砍人,但該有的禮數倉勁離也沒忘,他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喚來管事塞了些碎銀,送定衙差。
才回身,就見兩個弟弟正要發話,他手一揚,再也捺不住性子地朝著門外吼去。
「來人啊,去把小姐喚來。」
滿肚子的火沒地方發,原本他還以為落離終于長大了,會想了、變乖了,畢竟這些天她都乖乖地待在閨閣里繡繡花、彈彈箏。
誰知道她竟然只是日里乖,夜里卻給他溜出去做個打更的?!
他這個寶貝妹子究竟有沒有一點身為姑娘家的自覺啊!
她又究竟知不知道,她做打更的事一旦傳揚出去,那些來提親的好人家,十之八九會打退堂鼓啊。
「大哥,先別發火,我想離兒只是愛玩而已。」
「愛玩?!」瞇起的雙眸中怒火熊熊,都怪他們這幾兄弟因為心中對她有愧,所以寵壞了她。「愛玩也得有個分寸,像她這樣,城里的好人家哪一戶敢要她。」
這縣太爺送區之事,怕不早在這塊區送到之際,便在城里傳得如火如荼了吧!
「這……」唉,其實大哥擔心的事,自然也和他們擔心的一樣。
要知道,他們好不容易找著了一戶好人家,迎親納聘的事也大致談妥,現下讓落離這樣一搞,人家不來退婚才奇怪。
這樣的想法才在倉家三兄弟腦子里轉過,門外就傳來王媒婆那夸張的笑聲,一身俗氣到了極點的大紅身影隨即踏入廳內。
只不過昔日咧得大大的笑容,今日看來有一丁點兒的勉強。
「我說倉家各位公子爺兒都還安好吧!」
「嗯。」倉勁離低應一聲,對她的來意,心中有了底。「王媒婆,妳今兒個這麼早來,是準備拿合好的八字讓我們瞧瞧的嗎?」
沒時間和她多廢話,他直接開門見山的將話導入正題。
聞言,王媒婆臉上的笑容差點全垮了下來,「呃……」
他兩道濃濃的劍眉高高一挑,「王媒婆,怎麼啦?」
忍不住回避起他炯炯目光,她心想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索性直接說道︰「呃,其實是這樣的,那靳王爺夫婦倆今兒個一大早就將我召了過去,說是听聞了縣太爺賜匾之事。」
「怎麼,那靳王爺托妳來祝賀嗎?」雖然明知事情絕不是這樣,但倉勁離仍故意這麼說道。
這氣惱小妹是一回事兒,可他斷不容其它人來嫌棄家人,要說他護短也行,他就是護短怎樣?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話的王媒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吊著,她緊張得趕緊端起僕佣們送上來的茶,才啜了一口,就听到倉勁離的臆測,差點沒將整口茶噴出來。
還祝賀呢,像倉家這樣不安于室的大小姐,哪個大戶人家敢要啊?
「怎麼,不是嗎?」倉勁離挑著眉,看著坐立難安的王媒婆。
「呃……這個……那個……」在他那凌厲的注視下,王媒婆差點兒連話都說不全,她壓根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得婉轉一點。
總不能直說靳王爺嫌棄倉家大小姐不安份,所以這親事得告吹了吧!
還好,這說巧也巧,她才要開口,門外就響起管事的請示聲。
「大少爺,門外有劉媒婆求見。」
「劉媒婆,她來做啥?」
倉勁離疑惑地沉吟,倒是王媒婆眼見機不可失,立時起身道出來意。
「想來劉媒婆必定是為倉小姐說親的,這王爺說了,倉家小姐性靈聰慧,他們家可能高攀不上,所以還請倉小姐另覓良人,這不剛好,那劉媒婆就來了,可見欣賞小姐豐功偉業的大有人在。」
一段話表面上說得既褒又捧的,但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要回了這門親事。
倉勁離听那明捧暗貶的話,心頭老大不爽了,臉上的笑意未減,語調卻驟地轉冷,「其實王媒婆說得倒也是,這落離一向是咱們幾兄弟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兒,誰也舍不得讓她受上半點的委屈,這要是嫁到王爺家里,受了什麼苦,咱們兄弟三人可要心疼死了。」
厚,這倉家兄弟疼妹妹會不會疼得太夸張啦!明明就是一樁明里風光,暗地卻丟大了臉的事,可從他們嘴里說出來,卻還是驕傲得緊咧。
哼,就不相信,這樣半夜出門到處跑的大家閨秀還有誰家敢要,那劉媒婆上門來的目的,怕也是哪家的老爺夫人要她前來撤了之前說親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