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著她審視的目光,曾志豪終于鼓起勇氣,無奈的說出現實,也點明曾家不願出面的決定。
"所以…"滿含著希望的目光一黯,銀舞的心涼了。
冷笑掛在嘴角,顯然老天爺還是沒有听到她的祈求。就連自己未來的夫家也極力撇清和他們之間的關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何方法可想。
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曾志豪知道兩人的緣分只盡于此了,于是他往前邁了一步,將握著玉佩的手攤在她前面。
當那玉佩印入眼簾時,銀舞禁不住的以小手捂著胸口,她真的沒有想到曾家會做得這麼絕。
‥這是我們的定親信物,不是嗎?"她幽幽的說道,眼光緊凝著那塊通體碧綠的玉佩。
"是的。"曾志豪強迫自己不能心軟,為了曾氏一族,他寧願當一個負心漢…"如今退還這塊玉佩,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顫巍巍地重復著這八個字,
此刻銀舞的心徹底地冷了、死了。
這就是她幾乎相信了一輩子的男人,她曾經以為他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天,可如今一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卻硬生生的打碎了她對未來的向往。
"是的。"眼見她不肯收下玉佩,曾志豪的心一狠,粗魯的捉過她的小手,硬是將玉佩塞進她手中。"從此以後方、曾兩家,再無任何關系,你也不用再來了。"
銀舞緊握著手中那塊冰涼的玉佩,那冰冷筆直的傳人她的身軀,凍結了她的血液和靈魂。
自小處在深閨,她從來不知道人性可以這樣殘忍,想當初他們訂下親事時,他是那麼歡欣喜悅,而如今竟殘忍得連一點希望都不留給她。
豪哥的表現正應驗了古人所言: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是嗎?這樣的丈夫她不屑要,也要不起。
想到這里,銀舞倏地笑了起來,緩緩的褪下手腕上的玉鐲,但並不直接交給曾志豪,反而擺在一旁的桌上。
現在的她連踫眼前的男人一下都會覺得惡心,原以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沒有想到他竟也如世人一般貪生怕死。這世間到底還存在著情與義嗎?如果連未婚夫家都不肯仗義執言,那麼她方家還有什麼希望呢?
"這玉鐲想來也是和我無緣,你替我還給伯母吧!"沒有哭天搶地,也沒有任何責備,銀舞僅是淡淡的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要離去。
"銀舞……"看著那抹背影,曾志豪追上前,還想說些什麼,但卻被她絕然地打斷。
翩翩衣袖連同縴弱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圓弧,回過身她淡漠的眸子正對上他隱含傀疚的眼,冷淡地說道——
"曾公子,你我既已無婚約存在,銀舞這名偉已不是你可喚的,往後若在街上相遇,還請喚我方姑娘才是。"
說完,她不再留戀,一步步的走離曾家,也一步步地邁離往昔天真快樂的日子。
拖著疲累的腳步回到家,才剛踏入大門,銀舞的身子就一陣搖晃,好不容易才穩住身軀倚在大門旁,但隱忍多時的淚水卻忍不住的落下。
看著空曠的大宅,昔日來來往往的奴佣早已在事發之時四散離去,唯一還堅持要留在方家的只剩曾經受恩于方家的管家劉伯,和一個自小和她一超長大的貼身丫髻情兒。
難道這真是老天要絕她方家嗎?銀舞仰頭問天,天卻不應。
突如其來的一場橫禍,讓她從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小姐轉變成一個必須扛越方家重擔的女人,壓得她都快透不過氣來。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匆匆傳來,隨之是情兒的呼喊聲,"小姐,夫人的病又犯了。"
原本因為情況緊急,而欲出外尋找小姐的情兒,一看到銀舞仍在大門旁,便急忙的奔上前。
"什麼?"聞言銀舞的心下一驚,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蛋更顯蒼白。"情兒,你說我娘怎麼了?"
她僅剩下這唯一的親人,難道老天爺連她娘也不願放過嗎?
情兒邊喘著氣邊說:"夫人…夫人剛剛又暈過去,而且這次比前幾次都嚴重許多,就連嗅鹽也弄不醒,所以劉伯就趕忙請了大夫,但是……"
"大夫到底怎麼說?"再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教養,銀舞著急地扯住她的手臂問道。
終于喘完最後一口氣,知道小姐著急,情兒連忙據實稟告,"大夫卻說夫人這是心病,積郁成疾,所以還需心藥來醫。"
"心藥?"銀舞的柳眉緊緊的在額前蹙成一個結,嬌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我想夫人可能是太過于憂心老爺和少爺們的安全,所以才會郁出了病來。"情兒臆測地說。
其實不用情兒說,銀舞也知這她娘的病絕對是出自終日的憂心,但依她連日來奔波的結果,這心藥恐是千金難買了。
"如果哭瞎了道雙眼,能換回你爹和兄長,邦麼也算是值得了。"方母郁郁抑說道。
銀舞在母親的床沿坐下,以手中的繡帕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後握住她的手,試圖安慰她。
‥你這個樣子,要是爹爹回來了,可是會怪我對你照顧得不夠周詳了。"
一提到自己的丈夫,方母又是一陣悲從中來。"還回得來嗎?被以反叛的罪名關進去,還能回得來嗎?"
雖說她是一個婦道人家,從不搭響這此官場的是是非非,可是她也知道滿人入關以來,對于被扣上反清復明罪名的人從不輕饒。
‥娘,你先別灰心,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一定有辦法可以將爹爹和大哥們救回來。"
雖是自信滿滿的語氣,但銀舞心中知道,這話是安慰的成份居多、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妮?
長嘆了一口氣,銀舞撐著虛弱的身子,往屋內走去。"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還是先去看看娘吧!"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著小姐虛浮的步伐,情兒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連忙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閉了閉眼,抑下另一股暈眩,銀舞咬著牙說。
以前她可以是嬌弱的千金大小姐,但現下方家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絕對不能倒下去,若是她倒下去,那方家就注定逃不過生離死別的下場了。
在情兒的攙扶下,銀舞匆匆地走到母親的房前。才推開精雕細琢的木門,便見母親斜倚在床頭,手中的繡帕正拭著那抹不完的淚痕。
"娘,你怎麼又哭了?"整了整自己的失意,銀舞笑著步人房間,"不是告訴過你,哭多了對眼晴不好嗎?"
‥對了,你今天不是到曾家去了,他們願意幫忙嗎?"女兒那自信的口吻,讓方母不禁懷著一絲希望。
銀舞緊抿著唇,心中猶豫著要不要將退婚一事告知母親。
她不想說,因為這個消息對娘而言不啻是另一個重大的打擊,可是方家被退婚這等大事,能瞞得了多久呢?
終于,她牙一咬,狠著心自懷中掏出那塊玉佩,攤在掌中。"曾家不僅不肯幫忙,還生怕遭到牽連,所以……所以退還了定親的信物。"
"退還信物?方母的雙眼睜得圓大,仿佛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是啊!"銀舞的臉上出現一股哀傷,但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釋然的心情。"其實這樣也好,早點讓我們看清楚他們的真面目,免得女兒嫁過去受罪。"
方母並沒有將女兒安慰的話听進去,因為"退婚"這個訊息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她自幼生長在書香世家,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導"名節"的重要,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名節,訂了婚,若又被退婚,那就表示這個女子的一生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