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說服他跟她回到京城去,否則,她真怕他會遺憾一輩子。
他若恨她,她可以將委屈全都往肚里吞,可她舍不得將來他的心里有一點點的遺憾,因此她特地等在這兒,就算等到天亮也絕對不放棄。
她閉目回想,任由往昔全都溜出來在腦中嬉戲玩耍,這些年要不是靠著這些回憶,她壓根就活不下去了……
初時,她以為他真的死了,鎮日以淚洗面,萬念俱灰地幾乎就要隨他去。
若非她爹娘不放心,日日夜夜派人守著她,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殞成為一堆枯骨了。
就是憑著一股為他守著一切的心意,她才能自日夜磨人的相思中活過來。當知道他可能還活著的時候,她更是想也沒想的就從京城快馬趕過來。
「咦……」發現似乎有人進房,她拉回思緒,深吸了一口氣才準備要面對他,他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
「我倒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你竟養成了夜闖男人房里的習慣?」他冷冷的話語夾槍帶棍,打重逢對她就從來沒有絲毫好臉色。
「我是來問你,你究竟要不要同我回京城?」
「你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要我回去,是想再次故計重施嗎?」
沒有前幾日的暴跳如雷,這會閔奇善只是懶洋洋的斜倚著門框,一雙黑眸炯炯地凝望著她,眼底的溫度依舊冷冽地讓人心里發寒。
听見他的問題,她站起身,踩著堅定的步伐朝他走去,眸中滿是眷戀。
驀地,她蔥白似的手指抬起,輕輕劃過他有稜有角的臉龐,緩緩啟口問道︰「如果我說我從來不曾有過一丁點的念頭想要害你,我爹娘亦不是有心害你的,你願意相信嗎?」
對他的感情像是生了根,已在她心里盤根錯節,今生今世她只認定他是自己的夫婿,又怎麼可能會害他呢?
「不信!」他的回答完全沒有猶豫,直截了當。
「因為你不信,所以才恨透了我,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真的不曾有過害你之心,那你怎麼辦?」她喃聲輕問,柔荑順著他的臉龐下滑至他胸前,隔著衣裳,感受到心房底下令她心安的跳動……
他還活著,真好!
她不禁在心里嘆息,就算他誤會了她、就算他恨著她,但只要他還活著,什麼都沒有關系了。
「我並不認為會有那麼一天。」閔奇善沉下臉,揮開她的手。短短不過三天的時間,已經第二回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了。
其實,即使他嘴硬地拒絕相信這樣的可能性,可心里卻悄悄泛起了一絲渴望,多想再相信她,擁著她……
「這世間的事,誰也說不準。」車汝月吐氣如蘭地說,周身隱隱浮散出來的幽香,惹得他驀地感覺身體一陣燥熱。
「你敢說你爹娘沒有收了閔家人的銀子?」
必于這點,她的確無話可說,她爹娘確實收了閔家人的銀子。
「你敢說我現在會在陰縣,不是因為五年前你告訴了他們,我會繞到去盈陽縣?」
「我沒說!」雖然他語氣嚴厲、咄咄逼人,可已足夠教車汝月驚喜萬分。至少他肯談了,這樣就表示一切還有機會。
打小她就多少從爹娘口中片段的知道,其實其他的閔家人對閔奇善並不友善。
對他們來說,這個出自偏房的唯一男丁,是個阻礙他們、名不正言不順的繼承人。
因為他的存在,讓許多人的利益也跟著受損,所以說他是眼中釘、肉中刺也不為過。
自從他以她未婚夫的名義寄住在車家,大大小小的意外就不知發生過幾回,為此她早就養成了保護他的習慣,無論他人在何處,她都不會拿他的事情來說嘴,就怕萬一讓有心人知道了會對他不利。
「這事除了你以外,還能有誰知道?」見她毫不猶豫的否認,一雙美眸清澈無偽,閔奇善自然不肯放棄的再次追問。
「或許是隔牆有耳吧。」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
必于這件事,車汝月的心里也同樣不明白,這些年來她始終懊惱自己沒有好好的保護他,不僅愧對了他,也愧對了將他交付給車家的娘親。
「所以,你不是存心害我?」
「不是。」
「那你為何硬是要逼我與你回京?」而且還拿他娘的遺物相逼,好個‘光明磊落’的手段!
「因為我要你去拿回屬于你的東西,也要你去找出事情的真相。」
從知道他還活著開始,她就沒有一刻不這麼想,初時她不解他為什麼活著卻不願意回到她身邊,後來才知道那個暗地里操弄一切的人好陰險,將所有事情全都嫁禍給她和她爹娘。
他恨她恨入了骨,怎麼可能還會想回車家?
這幾年來,她表面上按兵不動,實際卻是日日思索、探查,可幾乎要耗盡了千金,她仍查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可以還她清白。
直到心頭的思念已一點一滴堆積成千丈雪,理智再也無法壓抑,她才會瞞著爹娘和所有人,一個人偷偷來到了陰縣。
她相信,只要她能說動閔奇善回到京城,那麼幕後的那雙黑手就會按捺不住地再出手,屆時她便能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是孤注一擲的賭注,也是她最後想得到的方法了。
「所以,只要我願意同你回京,咱們的婚約就此作罷?」
「是……」瞧他迫不及待想要與她再無瓜葛,車汝月的心驀地一緊,她點了點頭,給了他希冀的答案,雖然神情勉強自持,但編貝皓齒已不自覺緊緊咬住菱唇。
她付出一切,只是想要換得一個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而已!
見芳唇幾乎就要被她自個兒咬出血絲來,閔奇善的眉頭驀地一皺。
在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前,他的手就已先一步地伸出去,用稱不上溫柔的力道揉弄著她的唇瓣。「松開!」
總是這樣,每次她只要受了委屈,就會露出這副小可憐的模樣。
車汝月听話的松了口,因為他這舉動而驚喜萬分,雙手更是沖動地握住他厚實的大掌。
她滿懷希冀的問道︰「你還關心我嗎?」
「我只是怕要不回我娘的遺物。」閔奇善沒急著收回手,冷冷地說道。
「是嗎?」車汝月原本瞬間發亮的臉龐倏地又黯了下來,但她旋即振作精神說道︰「沒關系,無論什麼原因,只要你有一丁點關心我,我就滿足了。」
「你……」聞言,閔奇善驀地抽回手,罩上她那雙清亮無偽的眸子,拒絕讓她無辜的眼神再影響自己。
「不過就是去趟京城,有何了不起的?只要能夠擺月兌你,縱是刀山火海走一遭我也會去!」
他的話,字字如冰刀般將她傷得千瘡百孔,她卻連喊痛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再張開眼,他已宛若疾風消失無蹤。
第4章(1)
她的好心情究竟怎麼來的?
望著車汝月那一臉粲笑,閔奇善坐在溪邊大石上,嘴里叼著一根隨意拔來的蘆葦,手上也隨手撿了顆小石子把玩,神情卻難掩困惑。
難不成,她以為他們是出來嬉戲踏青的嗎?
望著她開心至極的模樣,他承認自己越來越搞不清楚這個女人在想什麼?
難道她不知道他恨她,恨意幾乎深入骨髓?而這幾年若非這些恨意的支撐,只怕他早已死去?
連他都很怕自己在被她惹怒時會不小心錯手殺了她,她卻不畏不懼反而粲笑如陽,活像他們這回是出來郊游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奇善哥哥,瞧,溪里有魚耶!」
這聲親昵的「奇善哥哥」同時叫傻了兩人,車汝月剛回過頭,就正巧撞進閔奇善那雙直勾勾瞧著她的黑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