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慈沒有忘記,剛失戀時,安麗曾哭著問她,是不是自己已經沒了青春的顏色,因此才會被年輕的愛人拋棄?現在,當那人回到她身邊,青春仿佛再度復活。
「小姐,你一直都很有魅力。但是,你的魅力與韓甚遠沒關系。甚至與任何追求者都無關。你瞧,連咱們言大帥哥都被你迷得團團轉,你還敢說自己缺少魅力?」
「他才不算。」安麗笑著否認言秀樹的追求,然而,她的確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真沒良心。費安麗,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很認真,甚至連耿之亮都感到很意外。」
「愛情不是學問,不是努力就可以考高分。」
「你到底對他有哪點不滿意?」人家可是全民情聖耶。
「沒有不滿意,只是沒感覺。」
「感覺是什麼?安麗,你憑感覺的結果就是遇上韓甚遠那個壞男人,他——」
「不憑感覺也還是可能遇上壞男人,所以還是憑感覺吧。如果最後結果都是被拋棄,不如選一個有感覺的,至少過程會比較快樂,輸了,也比較情願。」
當然,這是她的人生哲學,以感覺決定快樂與否,她喜歡這樣去愛一個人。
不過,她對他真的沒威覺嗎?她又不是少根筋。他為她著迷,她怎麼會不知道!但是這樣就可以愛上他了嗎?選擇他是安全的嗎?會不會再一次受傷?
喜歡他嗎?如果是否定的,為什麼昨晚在拒絕韓甚遠後,她卻那麼深深地想念起他了呢?
演講在六點準時結束。安麗與老師寒喧幾句,便被一擁而上的采訪記者給擠開,眼見老師被媒體與相關人士團團包圍。遠遠地,安麗有種很不實際的錯愕感。
這是她很熟悉的場景,她也常常在畫展時受盡矚目,被眾人拱著的感覺很尊榮,但她內心卻很寂寞。
「安麗。」韓甚遠穿過人群,拉住了她的手。「對不起,我剛剛顧著跟藝文雜志的主編連小姐談話,所以沒有陪你,你不會介意吧?」
「無所謂。」她根本不在意他跟誰說話。
「安麗,你這樣是不行的,想更有名氣就要多多跟媒體人接觸,否則永遠只是一個小小的藝術家。來,我幫你介紹幾個名人…」
「我不要。」安麗抽出手。
「韓甚遠,你變得好世儈,我不喜歡。」
「我一直都是這樣,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皺眉,好心卻被她厭惡。很不爽。
「了解是一回事,但你的態度讓我覺得惡心,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那麼諂媚?」
「誰說我諂媚?我只是比較有企圖心。安麗,我想成為像蒲甲那樣的大師,被大家討好、崇拜,我想要那樣的位置,你不是始終都知道的嗎?那時候你還告訴我,等我成為藝術大師,你你當我的經紀人、策展人,你會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難道這你都忘了?」
沒忘,她是記得,他曾經站在擎天崗上,閃爍著雙眼告訴她,他要成為當代最著名的藝術家,讓天底下的人都愛他的畫;那時,成名是多麼遙遠的夢想,所以她可以把他的話當成一種理想,覺得他真有志氣,所以,深深愛戀那時候的韓甚遠,被他的熱情所打動,被他的理想所感動,被他的野心感染得亂七八糟,深深以擁有這樣的男人為傲。
當下,她是真的如此相信著,等他成功,她要當個最稱職的的內助,默默在他身邊支持,以他的成就為榮。
可惜理想雖美,但現實卻很丑陋。多少人為了名利,踩著的人往上爬。這幾年在畫壇打滾,她見多了,現在看見韓甚遠如法炮制,忽覺不堪。
「韓先生!」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朝這里揮手。「我們要請蒲老師去雲頂餐廳用餐,你要不要一起來?」女人看來對年輕帥哥的韓甚遠很有興趣。
韓甚遠沖著對方笑,眼神卻搖擺不定。安麗早察覺他的為難,把他推向那邊。
「去吧,去跟大家去吃飯。你剛回國,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脈,」如果你想紅的話。這句話安麗沒有說出口,她知道︰她已經不同了,她也曾面臨過眼韓甚遠相同的情境,不過她沒有迷醉在眾人的掌聲里;越過那個等級,她更清楚自己,她不是清高,她也要吃飯,但那口飯要吃得香甜,不必是山珍海味。
她要的只是清粥小菜,只有那最對她的脾胃。
「晚上等我電話,我載你回台北,一定喔。」
「再說吧。」安麗笑笑,其實她早想回家了。
第5章(2)
走出會場,她拿出手機想找計程車,卻看見一個眼熟的男人,懶洋洋地靠在銀色AudiTT側邊。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
「要不是因為早上要錄影,我早就載你來了。不過還好,還來得及送你回家,美麗的小姐。」他要感謝他的好友耿之亮,所有消息來源都是他的好兄弟打听來的。
雹之亮終于了解這次言秀樹是玩真的,因此說什麼都要用力撮合他們。
「無聊。」安麗賞他衛生眼,心窩卻暖烘烘的。
「走。反正還早,我們先去西子灣看海,然後我請你去英國領事館吃晚餐。」
「不。」她搖頭,言秀樹以為她要拒絕,臉上表情好明顯的失落,安麗竟然心疼了起來。
「我是說我不接受男人請客,各付各的。」
書秀樹松了口氣,喜出望外,表情變化之神速簡直可以媲美影帝。
「喔,我都忘了,你是女性主義者嘛。」
「你的口氣可以再賤一點啦。」
看她笑,言秀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毒舌也有好處,原來,她也會因為他而笑。
西子灣是南台灣著名的海景景點,他把車停在防波堤旁,風好大,天空被染灰又染紅,她撫著紛飛的長發,美得像…幅畫。
苞著旅客爬上石梯頂端,是「打狗英國領事館」,英式古老建築旁有——家餐館,音樂悠揚,氣氛浪漫,安麗選了張餐桌坐下,點了蕃茄鯖魚飯,言秀樹則只要了一杯海尼根。
安麗看著眼前的男人,精致深刻的五官、昂藏的身材,與身泛紅磚砌成的洋樓好襯,他渾身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氣質,讓她相信他前世一定是個高雅的貴族。
她心情不好,嘆了口氣。
「干嘛嘆氣?」他挑眉,不喜歡她獨自憂郁。
「你好像從來沒煩惱?」她沒回答,還反問。
「煩惱?當然有啊,像我這種萬人迷,煩惱可多呢。」
「因為對象太多,不知該選哪個女人當女朋友?」她舀了一口飯。
「不,是不知該如何拒絕女人又不傷人家的心。」他說的是真心話。
「听起來好像很多人愛你?」
「不只女人愛,也有很多男人愛我喔。可惜我不是雙性戀,沒法通殺。」
「這樣有很驕傲嗎?」
「沒有。所以我說是「煩惱」嘛。」
「這種煩惱很受歡迎喔。」如果可以,她也好想要有這種煩惱。
「那我們交換好了。我把我的煩惱給你,你把你的紿我,好嗎?」
安麗眯起眼,這家伙分明拐著彎要跟她分享心事,挺有心機的嘛!遂笑著說︰「姐姐的煩惱很多喔,保證把你煩死。」
言秀樹也眯著眼。這女人每當要拒絕他,就會把「姐姐」兩個字搬出來,好提醒他,他們年齡上的差距,盡避那差距根本微不足道。
「我今年二十七,你二十九。就一生的長度來說,這兩年並沒有什麼差別;等我們變成七十七歲的老先生跟七十九歲的老婆婆,你還會覺得有差距嗎?」
「是誰當初說反對姐弟戀?是誰說不愛老女人,只愛小女孩?又是誰說小男人只是貪圖大姐姐的錢?請問我可以合理懷疑你的企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