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新晴凝視著敏如的眼楮,靜靜說道:「我沒說智人不是。敏如,我希望我們的友誼不會因一趟旅行而變質。」
張敏如嘴上答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樣。「當然不會。我們是我們,男人是男人。不過,我還是要勸你,找個正常的男人。」
藍新晴明白再繼續往下說,極可能演變成她和敏如之間莫名其妙的爭執,而一旦意見相左,敏如一定磨到對方同意她所有的看法才會放過人家。
藍新晴只好說︰「擎光是有點怪,很難想像苦讀七年的醫學士想去當法醫,當他的女朋友會相當辛苦。〕
藍新晴沒想到她一時阿諛的退讓,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悔,因為她最後說的這句話,正好被正要洗手的蘇擎光听到了。
餐館廁所的洗手台只用一層木板隔間,而站在女生這邊洗手台前的新晴為了結束和敏如的對話,說話急了些,聲音大了些,蘇擎光以為這些話是新晴內心真正的想法,所以字字如礫石地敲擊他的心房。
張敏如高興了。〔就是嘛,我們一起出去,再等我梳一下頭發。〕
四個人吃飯的場面比之前更冷,蘇擎光落寞寡言,藍新晴也因為對張敏如講了那些話,心里覺得她背叛了擎光,因此雙眼刻意避開擎光的凝視,依舊如膠似漆的只有章智人和張敏如。
藍新晴食不知味,蘇擎光臉上也失去笑容,那對溫柔的黑眸回到新晴臉上時,失去里面深藏的溫柔,除了憂郁,還有冷漠和它作伴。
當藍新楮偷瞥到擎光冷淡的表情時,她的心猛然抽痛一下,但當著智人和敏如的面,她又不好意思問,她巴不得敏如和智人趕快說吃飽了,他們好趕快繼續下一站,讓她找時間和擎光私下說說話。
終于,又回到車上,藍新晴顧不得矜持,她將手伸向擎光,意外地,擎光的手完全不動,任她伸出去的手尷尬、孤獨地貼在他的手背上,不屑也不肯給她一絲回應。
一股冰冷的感覺快速傳到藍新晴緊揪的心,當她明白繼續等下去也等不到能讓她安心的牽握時,藍新晴心里怕極了,閉上驚惶的雙眼,她顫抖地將手縮回並攏的腿上。
早上的誓言,每一句每一字,甚至擎光的每張表情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但不到一天,他就全變了,冷冷淡淡的,到底是怎麼了嘛?
淚珠悄悄滑出新晴的眼睫,蘇擎光看到她緊抿著雙唇,欲泣又強忍著的模樣,他的心頗為難受,但是剛才在廁所里听到的話一直小心眼又固執地盤據他的大腦,他該怎麼辦呢?
蘇擎光嘆口氣,拿著手帕的手踫踫新晴,無言地將手帕交給她。藍新晴回首,黑眸看到擎光木然的眼楮後變得更加黯然,接過手帕,握在手里,卻無話可講,淚和它的主人一樣變得堅強,不再浪費半滴。
後座的人正在分裂,前座的人感受得到,車子一路開到屏東南彎,然後智人停車讓大家下車伸腿伸腳,順便先沾一下海水。
張敏如對插手管閑事,做頭頭最有興趣,不對,該說她天生熱心,看到不平的事就想要擺平。她將智人拉到一旁低語。
「智人,新晴好像受了委屈,你想辦法讓你那個陰陽怪氣的同學向她道歉。」
章智人點頭贊同。「我提議女帶男,男帶女,一人帶一邊,先把他們的間題問出來,事情才能圓滿解結。」
「嗯,有道理。〕張敏如一派天真,不知章智人心眼小到一定要報早上之仇,讓擎光多吃點苦頭。
張敏如走到蘇擎光面前。「咳,」她用力咳了一聲。「擎光,我有事跟你說,跟我過來一下。」
蘇擎光覺得敏如怪怪的,他沒出聲,雙手插在口袋里,隨著敏如往一邊走去。
藍新晴獨自走近海邊,雙手抱住手臂,眼楮看著海面上最遠的船只,心里則一片空洞。章智人走到新晴旁邊陪她站了一下,然後大聲嘆口氣。
「和山里的風景截然不同,現在心情變好了嗎?」
藍新楮回首,凝眉看著智人。「智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要如何和擎光相處?」
新晴看起來受傷滿重的,章智人不忍心地說道:「擎光啊,他是善良人,只是常悶不吭聲,習慣就好了。」
突然,細砂飛進藍新晴眼楮里,藍新晴難過地閉上眼楮,並順勢蹲下。
「新楮,天下好男人多得很,你不需為了一個蘇擎光悲傷成這樣。」章智人跟著她蹲下。「我介紹同學給你,不然,只要敏如同意,我也可以。」
〔你胡說什麼,我不是傷心,是砂于飛進我眼楮里,好痛。」藍新晴難受地流淚,無法睜開眼楮。
「不要動,我幫你看看。〕章智人雙手扶住新晴的臉,俯身湊近細看。
藍新晴閉著雙眼面向章智人,章智人手指輕巧掀開她的眼瞼,沙子已經隨著眼淚流到眼角,章智人挑出手帕輕輕擦掉,再溫柔地吹幾下,藍新晴長睫扇了扇,章智人的心跳隨著加快,一時以為四周沒有人注意他們,便情不自禁低下臉,飛快向新晴偷攫了一個吻。
藍新晴措手不及,因而反應慢了半拍,等她舉起雙手想要推開智人時,身旁已經多了兩桶火藥。
「藍新晴,你好不要臉!」張敏如沖動地踢揚腳下的細沙。
藍新晴蹲的是下風處,她來不及說話,先趕快側過臉躲避撲面而來的細砂。張敏如喋喋不休地罵著︰「我和智人好心要讓你和擎光和好,沒想到你利用這個機會勾引智人,我差點被你高超的演技給騙了,哼!表面裝得像天使,骨子里是真正的騷貨!你听好,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同學了。」
她誰也沒去勾引,藍新晴生氣地站起來要為自己辯白,卻看到擎光無情地甩頭轉身走開,而章智人呢?狀似無辜,站在敏如後面當烏龜。
藍新晴冷笑一聲,他們四個人當中,演技最好的就屬章智人了。如果張敏如講話不那麼刻薄傷人,她或許會好心勸敏如張大眼楮看清楚智人的真面目。
算了,她又何必多事,而且說出真相敏如也不見得會感謝她,她就擦亮眼楮等著看張敏如這位嬌縱,不曾吃過苦的富家女自食苦果吧。
藍新晴傲然冷笑,轉身走向車子,開門拿出她的行李。
沒有人留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挽留,舉步瀟灑地沿著公路往來時的方向走。
一部往高雄的公路局車子經過她的旁邊慢了下來,藍新晴試試運氣將手抬起,沒想到司機真的將車予停下來,並且打開車門等她。
避它車子將開往哪里,只要遠離他們,讓她坐下來傷心地哭一場就好,藍新晴兩三步跑上車,感激地跟司機說聲謝謝,買了票,直接走到最後排坐下。
新晴跑了,擎光立在海邊當崖石,智人濃眉拱起似乎也不怎麼高興。
張敏如不願承認她說新晴說得太過分了,其實,那時誰主動她正好看得清楚,她將余怒轉嫁給新晴是不想失去智人,朋友和情人,她寧願走掉的是朋友。
〔上車吧!」張敏如朝著蘇擎光大喊。
蘇擎光轉身回應,打開車門時,才發現新晴和她的背包都不見了。他詫異地問道︰「新晴的東西怎麼不見了?」
「她睹氣一個人走了。」張敏如回答擎光的時候,心情莫名低落。接著嘆了口氣問︰「現在決定回去還是繼續完成行程?」
「回去。」蘇擎光和章智人一致回答。
張敏如不語看著智人。
章智人發動車子。「回去好了,這樣玩起來也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