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房里睡覺。」
啥?歐陽嬌容頭皮一陣刺麻,甚至把剛拿到嘴邊要喝的水潑到臉上。「阿達,你和證人睡在一起——」
歐陽嬌容臉彎向抬起的手臂,用衣袖當毛巾擦臉。
沒想到歐陽這麼不經嚇,吳民達故意不說清楚。
「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我住院時,我們不是一直睡同一間房?」
「呃……這個——你那間病房算是公共場所。」
「歐陽姐姐,」歐陽嬌容听到嬌嗲的叫聲回頭。花玉貞素著一張臉,很高興地從阿達房里快步走出來。「自從我傷了羅雲天以後就不敢一個人睡覺,所以拜托阿達讓我睡在他的附近。」
睡在他的附近?那不就是地板上?「你是說,阿達讓你睡地上!?」這個男人有夠沒風度!歐陽嬌容的聲音不覺突然拔高,而且開始挽起袖子。
吳民達兩道濃眉正準備打結時,花玉貞趕忙以教人酥軟的聲音平熄歐陽的怒火。
「歐陽姐姐,你別誤會。阿達是個君子,他堅持讓我睡他的床,我想他是受傷的人睡地板怎會舒服,兩人讓來讓去讓到半夜,最後我們各退一步,就在床的中央綁一條繩子,繩子上面晾一條床單,一人睡一半的床。」
[還真浪漫。」歐陽嬌容好不容易了解,故作驚訝狀地取笑他們。
「我說「歐陽小姐」,你也挺無聊的,竟然專程來關心我們怎麼睡覺。我要你放的風聲、注意的事到底辦了沒有?」
歐陽嬌容把吳民達拉到一旁,聲音壓得低低地問︰「阿達,我是有依你的話去做,不過你銷假回去上班,那貞子怎麼辦?」
「我想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送到嚴力宏家。」
「嚴法官家!那你對貞子說了嗎?」
[還沒,我就是在等你來告訴她。」吳民達有經驗,每次叫花玉貞做她不願去做的事情,一定要浪費很多口舌,而且最後都是他敗陣。
〔喂,這事是你決定的,為什麼要我告訴她?」歐陽嬌容才不想當惡人。
花玉貞看他們交頭接耳,間或又听到她的名子,她揚起柳眉,晶瑩的眸子惶恐地看著他們。
「有事請直接告訴我。」
「你說。」歐陽嬌容把阿達推向貞子。
花玉貞耐心等著。吳民達笑著說︰「是這樣,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但是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我又不放心,所以,等下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送你到力宏家。]
「你出去我把門鎖起來就好,我可以一整天不出門都待在房子里。」花玉貞不想離開阿達。她願意替阿達做任何事,只要每天看到阿達她就安心。
「你真是麻煩。難道就不能讓我清靜、听我一次?」貞子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但,吳民達不想讓一切計畫因花玉貞而改變,所以口氣和臉色都很難看。
「阿達,」歐陽嬌容自阿達背後扯動他的衣服。「慢慢說,你這樣粗聲粗氣的,貞子會以為你在趕人。」
「我本來就是這麼粗魯,這陣子為了她,連在自己家里都不得放松。我真累!」吳民達用力搔亂頭發來表示他有多煩。「你听到了沒有?」
花玉貞長這麼大,被人送來送去是經常,被趕倒是第一次;對吳民達一直委曲求全的她終於覺悟,用平直的聲音說︰「我去整理行李。」
「歐陽,你看到沒?對「證人」絕對不能感情用事。出院時,因為你的游說和我一時心軟,答應讓她住在家里就是個世紀大錯誤。」這是花玉貞關上房門時听到阿達洋洋自得向歐陽說的話。
這些日子,阿達對她的用心和付出視而不見,她仍是他眼里一個公事公辦的證人,對這樣一個無情的人,花玉貞感覺已經麻痹,胸口不再覺得心酸難受,甚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她再次下定決心,不再厚顏纏著阿達,她要在阿達和她之間拉開海洋般的距離。
花玉貞很快便提著她的行李袋走出阿達的房間。
「好了。」
「這麼快!」不只歐陽嬌容,連吳民達都很意外。
花玉貞的眼神不再融入熱情,嘴角冷淡地笑了一笑,心灰意冷地說︰「沒有什麼東西,如果有忘記帶走的,請替我丟掉。」
花玉貞不再低聲下氣地回應;平時被花玉貞寵慣了的吳民達難以適應,一時錯愕地愣住,兩眼傻看著陌生的貞子。
「貞子!」歐陽嬌容也忍不住擔心地叫她。
「歐陽姐姐,謝謝你的照顧。再不走天要黑了。」花玉貞低聲催促,她吃力地提著自己的行李先走出門外,表明急著想離開這里。花玉貞眼眸里有一種看不見的悲傷和堅強,過去她沒有依賴過任何人,將來也不需要。
「哎唷!吳民阿達先生,你為什麼對一位溫柔的小姐說那些沒營養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傷了貞子的心!」歐陽嬌容跺腳,用力瞪著阿達。
吳民達無法解釋自己胸口為什麼突然悶悶的,仍以一副大男人的口氣向歐陽嬌容說︰「說就說了,我現在心里只想著羅雲天。你不走就留下來替我看家。」
歐陽嬌容嘆口氣。
「阿達,你緩 悔。走吧。」
※※※
經過重劃的南屯區,過去用來耕作的一畦畦綠色稻田,現在幾乎都蓋滿新大樓新別墅;過去辛勞的農民,現在過著住有華廈,出門有車的生活。這里早就變為中部地區新興的富裕之地。嚴力宏的家也在此區,歐陽嬌容這次算是為了保護證人花玉貞才能進來,她大開眼界地欣賞精心設計的日式大庭院。
「嚴法官是有錢人啊?他家好像飯店。」歐陽嬌容連聲音都有點抖。
吳民達為免歐陽誤會力宏太富有,特別向她說明︰「這幢別墅地基是他祖父留給嚴家長孫的遺產,嚴力宏真的生來命好,他父親在他調回台中當法官前,就把房子蓋好等著他回來住。可惜這幢令人羨慕的房子卻非常冷清,里面只住著他和管家的平婆;他的父親身體不好,現在大部分時間住在日本群馬,天天在著名的四萬溫泉鄉泡澡,只有公司開董事會時才看得到他的人。」
花玉貞對周圍環境只看了一眼,然後沉默地跟進,沉默地坐在嚴家的客廳,沉默地和歐陽及一位身材矮胖的女管家對看。吳民達則和嚴力宏在書房里說話。等了很久,他們才從書房里出來。
「平婆,花小姐暫時住在我們家,你帶她去客房。」花玉貞听到嚴力宏的話,雙手提起行李跟著平婆走。
貞子臭著臉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人,讓吳民達心里怪怪的。歐陽嬌容也有同樣感覺。貞子自答應來嚴法官家後,一路上就寡言寡笑,或許貞子還在生阿達的氣。
平婆幫花玉貞提著沉重的行李,還走得比花玉貞快,輕松地上了二樓。到客房,平婆放下行李對花玉貞笑一笑。
「我叫平婆,你安心住下來。」
「謝謝。」花玉貞心情復雜。幾時,她又成了游牧民族?
平婆好像能看透她的心。「人都會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別想太多。」說完平婆就出去了。
花玉貞什麼都不想,就站在窗戶邊,直到阿達和歐陽走出嚴家她才打開行李。
※※※
吳民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算算不到二十天,他竟然就不習慣生活中少了貞子的身影,就算當成楚河漢界的床單沒有扯掉,貞子也不可能躺在另一邊,鶯聲燕語的和他說話。還有咧,以後想要吃好吃的東西怎麼辦?貞子對吃很講究,談到吃,她能畫手劃出地圖告訴他哪一家的東西才正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