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如果關機,他一定會瘋的,我怕他會馬上搭機回台。」她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大學時有次她真的這麼做,結果冉樂冬開了兩個多小時車殺到台北來找她,著急的模樣嚇壞了她的室友,也嚇壞了她,從此她不敢再嘗試。
「沒救了你。這種男人太不成熟,勸你快快逃離吧。」采真也是說真的,她不以為這樣的男人值得托付終身,不管他有多麼正當的理由,這樣約束女友都太病態了,怕怕!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與盧采真分手後,童瑤獨自到附近的書局閑逛。腿還沒酸,手機又響,是冉向陽。「喂?」她接听電話,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對面那女孩正沖著她微笑,她模模自己滾燙的臉頰,怎麼會這麼高興?
「吃過晚飯了嗎?」手機那端傳來他渾厚的嗓音,無形的通訊網絡,像一條看不見的紅線,將他們聯系在一起。
「剛剛才跟編輯喝了杯冰咖啡,不餓。」她笑笑,目光搜尋著架上的書,卻完全入不了眼。
「那怎麼行!懊吃飯的時候還是要按時吃,不然會把胃搞壞了。」
「是是是,冉醫師,你該不會打電話來只是為了提醒我吃飯吧?」她打趣地說。
那頭,他頓了頓,不解道︰「對啊,這有很奇怪嗎?問你吃飽沒有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難道樂冬從來不關心嗎?不會吧……
「還真的哦?」她眼楮彎了。「我以為男生打電話來都是為了查勤。」
喔!他了了。原來這是樂冬打電話的功能,他微慍。「跟我在一起不需要這樣。」
「干嘛突然那麼嚴肅?」
「我不高興。」想到她受到那麼嚴密的監控,他就忍不住要生氣。
「那你吃過了沒?」她抬眼看書店里的時鐘,已經晚上六點半。
「剛跟同事一起吃了。」
「是跟漂亮的護士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冉樂冬在大陸上酒店她都沒這麼緊張,所以以為自己不是個會嫉妒的女人,但現在卻介意圍繞在他身邊的年輕護士,難道是因為愛情,使她開始變得小心眼?
「哈哈,是‘護士阿姨’啦!我好倒楣,都沒有年輕美眉,每天看的不是小朋友就是阿姨。」
「很遺憾哦?既然你那麼喜歡年輕美眉,干嘛還理我這個熟女?」
「哪里熟了?才二十七而已,還很年輕啊。」
她听了,忍不住開心起來。「你不覺得我們這樣的聊天內容很沒營養嗎?」
「不會啊!哪里沒營養了?難道討論醫學常識才叫有營養嗎?」他低聲笑。
是啊!他說得沒錯。談戀愛就是這樣,明明很無聊的事,也可以說得驚天動地;但就算真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也可以扯得很無厘頭,只要听到對方的聲音,就可以開心上半天,何必一定要有營養?戀愛本來就是很沒有道理的事,眼里心里只有他一個人,除了他,其它的事都不再重要,所以話題也不重要,談了什麼更不重要,只要能跟他說話,就是這樣。
「冉向陽,你真的是我的克星。」
「為什麼?因為我的話很有道理?」
「是。你說的任何話對我來說都有意義,不管你說了什麼,也許是今天早晨的天氣,或是中午吃的便當里有一只蟑螂之類的廢話,我都很樂意听。」
「你好壞,竟然詛咒我的便當有蟑螂。」
「哈哈哈……」玻璃反射的那個女孩咧開嘴,笑得好開心。她很久不曾笑得如此放肆……是,是放肆了。重新遇見他後,她的心野了,一切都變得放肆起來。
「叔叔。」突然一道稚女敕軟甜的聲音竄進情人的對話里,冉向陽對著手機說道︰「是糖糖來了,佳佳帶她來看爸爸。」
「叔叔在跟誰講電話?」
「喔,是跟一位漂亮阿姨講電話,糖糖要不要跟阿姨Sayhello?」冉向陽把手機湊近她。
「阿姨好,我是糖糖,我是向陽叔叔的女朋友,我長大後要跟叔叔結婚喔。」
「這樣啊!呵呵,你好啊,我是童瑤姊姊。」
「姊姊?」糖糖糊涂了。
「你要糖糖叫你姊姊?真不害臊。」他搶過手機,故意吐槽。
「剛剛是誰說我還年輕?叫姊姊很正常啊。」
他笑了。「糖糖,叔叔這個周末要跟這個漂亮姊姊去露營喔。」
「真的嗎?那糖糖也要去。媽咪、媽咪,向陽叔叔說他要跟一個姊姊去露營,我們可不可以也去?」小女生放開向陽叔叔的手臂,改投向母親懷抱。
「叔叔是想單獨跟姊姊去,才不歡迎我們呢。」楊佳佳故意挖苦,看見這兩個人終于勇敢向前跨步,她比誰都高興。
「好不好?叔叔,讓糖糖跟嘛,好不好?好不好?」小女生又回來拽著向陽叔叔的手,左右晃呀晃的,耍賴是她的強項。
「你說呢?」他側著頭問,她笑著答︰「我沒意見。是你的小女朋友,你自己負責。」
「好吧,不過到時候可不許跟糖糖吃醋喔。」
「哼哼,我才不稀罕呢。」
兩人又聊了幾分鐘,冉向陽才收了線,只見楊佳佳一臉促狹。「看來你們處得不錯,一切都還順利吧?」她唯一憂心的是冉樂冬。
他懂她在擔憂什麼,把手機放進醫師袍的口袋。「樂冬還在大陸出差,等他回來後,我會跟他談清楚。」
「你終于下定決心了?」她含笑望著他。
「我早該下決心了,童瑤她……並不快樂。」
「我早說過她很愛你。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能把你忘記,證明我說的沒錯。」
「媽咪,你們在說什麼?」不甘被冷落,糖糖鑽入母親懷里,一雙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搖著她的,天真地說︰「我們快去跟爸比說,說我們要跟叔叔去露營。」
天知道才三歲的糖糖根本不懂什麼是露營。
「好,我們去找爸比,說我們要去露營。」楊佳佳抱起女兒,那畫面讓冉向陽覺得好美麗,他幻想著若是他和童瑤也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兒,人生應該會更圓滿吧。
星期五,冉向陽驅車載童瑤回嘉義。自從冉先生在六十歲那年正式退休後,便不再涉足商場;又因為兩個兒子都無意繼承他的成衣工廠,只好將經營權交予子佷輩管理,夫妻倆靠積蓄及固定紅利過著閑雲野鶴的悠哉生活,目前正旅行到尼泊爾,沒有玩滿三個月是不會回來的;而管家吳媽媽年事已高,三年前請辭回家養老,所以冉家只有新來的阿惠姊看顧。
見到是久違的冉向陽陪著女兒回來,樊家兩老固然疑惑,但始終沒有開口多問,只是煮了一桌豐盛的菜色迎接他們。
等晚上九點過後,樊殷堯才從學校回來;他目前是中正大學機械工程研究所二年級學生,計劃明年拿到碩士學位就要入伍當兵。樊殷堯個性爽直,見到冉向陽便朗聲打招呼︰「冉大哥,好久沒看到你了,在美國過得好嗎?」
「還可以,只是有點寂寞,還是想家,雖然回來台灣後一切都必須重新開始。」冉向陽笑著回答。
「對啊,如果你沒去美國,算算時間也該當滿三年住院醫師,可以升主治嘍。」樊父話中帶著稱許,很羨慕冉家兩兄弟皆生得優秀不凡,讀書從來不需父母操心。
「我沒有那麼厲害。」
「是你太謙虛啦!」樊殷堯下意識地搔搔頭發,視線在客廳里游移,像在找尋誰的身影。「咦?姊,怎麼沒見到冉二哥?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太好了,這正是我們一直想問的問題。樊家夫婦打從童瑤他們回來就隱約感到不對勁,種種懷疑不停在他們心上盤旋,想問,卻又害怕得到的答案會使他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