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的聲音響在耳邊,蛇的氣息縈繞鼻間,她似乎還感覺到身體的四處都被蛇牙刺穿了許多的洞,那里面還在向外淌血。蛇在分食她的身體,分食她的每一滴血,每一塊肉——
「啊——」她忽然站了起來,並且有如天助神力般有了精神,她把身上的蛇全都甩了出去。
「啊——」她尖叫著,小小的手掌四下亂揮,隨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內力的進發,她身周的蛇在向內洞逃竄,可是內洞還有蛇在向她涌來。
殺——殺——殺——
她要殺了所有的——殺——殺!
雙手在空中亂揮,直到一雙溫熱的手握住了她那冷汗淋灕的手。漸漸的,她平靜了下來,口中的囈語也消失了,她慢慢地睜開眼。元旭日那充滿了笑容的臉映人眸中,他的笑在此刻看來似乎更溫柔、更珍貴。
梅棄兒望著他,他的手握著她的手,臉上的笑是足以包容她一切的溫柔寬廣。她突然好想哭——
在重游了童年蛇穴的噩夢後,能有這麼溫柔的笑來迎接她,她覺得好幸福。相較于夢中的梅韻雪,他對她來說就如同神祗一般。
元旭日抽出一只手來攬她人懷,另一只手也撫著她的發,輕輕地以手梳理著。在昏去後她似乎經歷著什麼事一般口中不住囈語,身子顫抖,頭發也散亂了。
「你做噩夢了?」元旭日猜測道,並柔聲安慰,「別怕,那只是夢,而且你已經自夢中醒來了!」他疼惜地說著。
「不只是夢——」梅棄兒生平第一次有了向人傾訴的,「那是我的童年——那是真實地存在于我的過去。」
她伏在他懷中,靜靜地說著,語氣淒涼。
「你想說給我听?有些事說出來你好受些,對于不開心的事,你也忘得快些——」元旭日柔聲哄著。
她如同一只貓咪,在受盡委屈後蜷縮在他懷中。
于是在他溫柔的撫觸下,她講述了她的夢,同時也是她的童年之事。她講得很慢,他听得很仔細,並且不時地輕拍她以作安慰。
快講完時,她突然記起了一件事,她跳起來,「蛇呢?」
四下張望著,這才發現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在那個洞中了,他所處之地是一間破舊的茅屋,已是多年失修了。
不過,蛇洞呢?蛇呢?難道在她昏過去後,他力戰群蛇?但是,這可能嗎?他只是一個不懂武功的人,且又重病在身。
「我們是怎麼離開那兒的?」
元旭日還是笑著,又拉她坐下,拉起她時,她發現他的肩上有血跡,那跡像是蛇咬過的——
難道他被蛇咬了?不及去追問過程了,她猛地撲上去,就那麼撕開他的衣服,肩上有著蛇留下的痕跡,並且傷口處的血呈黑紫——那蛇有毒!
沒有細想,她俯頭,他推開她。
「為什麼?」她問,中了蛇毒若不吮出,那毒會擴散呀!難道他不懂?可是為什麼他的眸中所傳達的信息又不是這樣的呢?
「不要為我吸毒,那樣你會中毒的!」他搖頭,不願連累她。
梅棄兒又一次感動了,可是在這緊急關頭,她不能由著他。于是,她出手點了他的穴,然後在他震驚的眸光注視下低頭去吮吸傷口。一口口地吐出那黑血,直到傷口處流下的血恢復正常。
她撕下裙子的一角為他包扎,在包好後,她又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後將滴血的指放到他唇邊,這是干什麼用,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本心不想接受,卻苦于無法動彈,他曾拒絕很多次,可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待梅棄兒認為差不多的時候,她收回手指,草草地止血後,解開了他的穴,然後繼續追問︰「你到底是如何帶我離開那個蛇洞的?還有,明明是冬天,蛇不應是都躲在地下了嗎?為何在那洞中還有蛇?」這很奇怪,不同于常理呀,她實在弄不懂。當年梅韻雪帶她進的蛇穴是梅韻雪養蛇以用來取毒的場所,而這里似乎並沒有人,所以也不會有人養蛇!那麼,那些蛇由何而來呢?
元旭日沒有回答,只是心疼地握著她的手指,然後指責似的對她說︰「為何你不會珍惜自己呢?為何你不學著多愛惜自己一些呢?」
梅棄兒無言,只是任由他拉著她的手,握著她的指。
「為我付出那麼多,你覺得值?」他又問。
依舊無言。她只是看著她,靜靜地凝視著。
「你真的覺得值嗎?梅兒?」他忽然柔情脈脈地喚起她,還是用那種昵稱。他——哪根筋不對了嗎?
梅棄兒一下子跳起來,不知該做何反應似的,只是用手指著他,嚇呆了似的重復喊著︰「元旭日?元旭日?」
「叫我旭日或者日,隨你選,只不過不許再連姓一塊兒喊。」他笑著起身,將她摟回懷中,在她耳邊下盅似的誘惑她,「叫一次試試——旭日——日——」
推她,不動。梅棄兒瞪著他,「你瘋了?怎麼這麼奇怪?」
元旭日仍笑,將她摟得更緊。
「我想听你喚我,而我也想喚你梅兒,以後只有我可以此喚你,好嗎?」他在她耳邊低聲地說。
「為什麼?」她困惑了,「如果你想我快些將你救治好,也犯不著這樣啊,我答應過的事是不會反悔的,何況我不是一直在做嗎?」在這個時候,梅棄兒比元旭日料想中的更為遲鈍。
「如果你一定要理由的話,‘我喜歡’這三個字可不可以權做理由呢?嗯?」他的聲音也含笑的。
「你喜歡?」她的臉上很快地布滿了紅暈,並且一直擴散到耳朵、脖頸。
他沒見到,不過似乎感受到了,于是他伸手將她的面紗拿下。
看著她對著他視線的右邊側臉,他發現,其實她很美!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出色的一個,他第一次發現這世上還有這麼美的女人。
在被他取下面紗的那一刻,梅棄兒被他撩動的心又冷卻了下來。他在看什麼?在「欣賞」她惡魔般的臉嗎?而她又在期盼什麼?期盼他能不在乎她的臉嗎?那般丑陋的臉連她自己看了都受不了,她還有資格期盼他能不在乎嗎?
他伸手將他的臉扳正,讓她左臉上的疤也呈現在他眼前。的確很恐怖,但他不在乎。
「梅兒?你在逃避什麼?」
她抬眸看他,聲音楚楚動人,卻有讓元旭日發狂的可憐味兒,「我配得上你嗎?我是如此丑陋、不堪人目。」世上有人會不在乎表相嗎?美麗的容顏,人人喜歡啊!
元旭日真的被她的自貶激怒了,「你當真認為我如此膚淺?你當真認為我是個只在乎美麗皮相的男人?梅兒,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容顏而是你的全部啊!你臉上的疤也許真的很丑,可是我不在乎啊!梅兒!你可以拒絕我,但不要貶低自己好嗎?梅兒!你可以說我元旭日配不上你,因為我是個病秧子。但你不要自貶好不好——」還欲說下去,卻被梅棄兒捂住了嘴。
「不要說了,好嗎?」梅棄兒的眸中似乎有水氣在升騰,但是永遠也無法凝成淚水,「我是真的怕啊,旭日。」
「你到底在怕什麼?」本欲再次發火的元旭日在消化掉最後兩個字時狂怒的聲音頓時止住,他又驚又喜地看著她,「你剛剛叫我什麼?再叫一次——」
「我什麼也沒叫嘛!」梅棄兒羞了,她低下頭。
「不對!」元旭日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中的光芒似乎是要將她觸化似的,「梅兒——你剛剛叫我旭日對不對?爾真的叫了!再叫一次嘛!梅兒——」他央求著,並且準備在梅棄兒仍不同意時要耍賴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