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抬頭看天,亢龍在心中起誓︰早晚有一天,我會用梅棄兒的頭來祭你的,妹妹,你等著看吧!
探子在幾次報告中講明,那個她立意要救的人姓元名旭日,然後……家居……祖籍……以何為生……一樣也不記得?不!更正!她還記得一樣,就是元旭日已由先前所居的莊園遷到了清靜的雲中山上,理由是他需要靜養。也還不錯啦,最重要的一點沒忘記。
所以,現在的梅棄兒還是站在了雲中山上,站在了屬于元旭日靜養之地的「旭日山莊」前。不過,梅棄兒也還知道一點,那就是她不能通過門房來見元旭日。因為︰一,元旭日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門房傳了也是白傳;二,元旭日臥病在床,門房不會為任何人傳遞拜帖的。
所以,她只好從「空門」而入嘍。
可是,看來她的運氣並不好嘛!或者該說這旭日山莊戒備森嚴?怎麼她剛進內牆,還沒查完兩個院落就被發現並且包圍了?
看看護院們一個個手拿兵器、蓄勢待發的模樣,梅棄兒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在這里,在他的山莊里,她不想傷人。她不想傷為他賣命的人。
于是,她也只好運起輕功玩「捉迷藏」了,只盼早點找到他的房間,也好早點結束這種追逐的把戲。因為她怕一會兒耐心用盡,她會忍不住出手傷人。
自小由梅韻雪的「毒峰陣」中所訓練出來的輕功用來「逃跑」還是蠻頂用的,穿過一個又一個院落、園子,那些護院還是落在她身後——
驀地,她的身形受到了攔阻。
定神看去,一個目光內斂、氣度沉穩、功力非凡的青衣人攔在她身前。
「姑娘大白天就敢擅闖私宅,真是膽大呢。」
梅棄兒打量著他,「你是管家?我要見你們莊主。」
「姑娘是莊主的朋友?那為何不由門房接傳呢?」他懷疑地看著梅棄兒,有些不相信,「更何況莊主近來身體不適,早不與任何人來往了,姑娘還是請回吧!」話雖有禮,但他的樣子卻分明顯示,如若不從再敢硬闖,他可要用武的了。
梅棄兒眼神一冷,最恨別人威脅她了,這個男人可真是犯了她的大忌。若不是為了他,她真想現在就下毒,毒不死也要廢了他的武功。
「青叔——」
一陣氣息虛弱的聲音自院中的房內傳來,引得梅棄兒去注意,而那管家也轉身走到了一扇門前。
「莊主有事嗎?」
「沒事,只不過,外面何事如……咳咳……如此喧嘩呢?」聲音低而氣息雜亂。
那管家元青還未答話,梅棄兒已然沖了過去。
是他!元旭日一定就在這屋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元青伸臂去攔,怎知卻被梅棄兒以巧妙的步法繞了過去,並且成功地登堂入室。這著丫頭身法好怪!
哼,「毒蜂陣」中的非人苦修與折磨可不是來假的,要想過那數以萬計的毒蜂,身形不快、不靈、不巧,那她梅棄兒還能活今天嗎?還不早就——
思緒在見到元旭日的那一刻中斷。他——變了好多!
面色蒼白如紙,一雙曾經清亮有神的眼楮如今卻是一片濁黃。雖然五官依舊俊美,卻讓人一陣心痛。他好憔悴,就像是雨中踐踏過後的殘花,似乎隨時都會失去生命——
乍見她,元旭日唇邊又露出笑容。一個月不見,她一如當日,甚至精神、氣色更好。而他,卻如風中殘燭了。
好溫柔的笑!為什麼在這麼虛弱的時候,他還能笑得如此溫柔呢?梅棄兒失神了。
然而她並沒有失神太久,因為元青已進來並且扣住她的腕穴。
「姑娘!休怪老夫無禮了!」元青說著就要點她其他大穴。
梅棄兒尚能活動的另一只手也準備要將暗藏的迷藥蠟丸捏碎,以便施毒。
元旭日見狀,一陣急咳,「住……咳咳……快住手……咳咳……」
用力甩開元青的手,她和元青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奔到了元旭日身旁。看到元旭日痛苦的模樣,梅棄兒的心又隨之而痛了。
她伸手抓起元旭日的手,細細診脈。而元青在她出手時本欲攔阻,卻讓元旭日的眼色制止了。梅棄兒沒注意,因為她一心只在元旭日的病情上。
相較于一個月前,元旭日的脈更加復雜而紛亂,這次的脈象顯示,毒已攻及心脈周圍,若不不及時護理,恐怕幾日後便攻及心脈了。到時回天乏術……
元青依舊戒備地看著她,提防著。直到——
「他現在吃什麼藥?」梅棄兒看著元青,自信他一定能答出來。
「雪參丹!」回話是不加考慮的,元青月兌口而出,卻在話音落尾後又追加一句︰「你是醫士?」
有點像惡作劇,梅棄兒竟然笑了,「沒錯。」
雪參丹能化毒,但它的主要功用卻還是提升功力,所以用它化毒是枉費丹藥且成效不大。
「還有別的解毒丹嗎?」
「還有‘冰蓮’和‘玉晶丸’。」得知她是醫士後,元青也就不再戒備了。
「哦。」隨意應了一聲,梅棄兒皺起眉頭。冰蓮和玉晶丸確實是好東西,可是拿來解毒,效果同雪參丹是差不多的呀!
看來自這旭日莊中是找不到真正有用的解毒丹了!一咬手,梅棄兒吩咐道︰「取一只玉碗來!」
雖然不知有何用處,不過元青還是依言取了來。因為元旭日也在示意他應照梅棄兒的話去做。玉碗取來了,他卻很好奇梅棄兒要這玉碗何用。難道要把這玉碗敲碎喂莊主吃啊?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玉碗到底是干什麼的呢?
答案很快出來了。
梅棄兒將那把腕刀拿出,就著左手腕,一咬牙狠狠地劃了一刀。鮮紅的血沿著刀刃涌了出來,流到了準備承接的玉碗中。
自幼由梅韻雪喂食各種奇毒、劇毒,自受毒害的同時並沒服過任何解藥——若不是這世上的毒藥相抵的本性,她恐怕是早成了黃泉路上一縷魂了吧?
自鬼門關轉了無數圈後,閻王終究沒有收留她,不過也好,服過各種毒後的她,自身的血液是萬用萬靈的解毒聖品。當然,這一點是沒有人知道的。若是梅韻雪知道了,那她不早被當成實驗品丟上梅韻雪的煉丹爐了?
就連她自己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發現的。那次她又被喂了毒,並且毒發後是那麼痛苦,那麼難以忍受。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喊出聲,因為她知道梅韻雪正躲在暗處等著欣賞她的喊叫來助興呢!事實上,自她臉上多了這道傷疤後,她就明白了一件事——以後她絕對不會在梅韻雪眼前哭喊求饒了,雖然她不會有眼淚。後來,唇被咬破了,血絲也因此滑入了她的口中,漸漸地,她的痛苦減輕了,到最後竟然消失了。于是,她發現了這個秘密。
血漸漸地盛滿了玉碗。
梅棄兒撕下一塊袖子包扎好傷口,右手端起那一碗血送到元旭日唇邊。
「喝了它!」她的眸子鎖住他的,堅定而溫柔地說。是的,是溫柔,就連梅棄兒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啊。
元旭日依言張口承接了那一碗猶自溫熱的血,咸澀略帶腥味的液體滑過喉嚨。從此以後,他的身體里有了屬于她的東西。
望著她,直到將那一碗血喝得一滴不剩。
梅棄兒收了碗交給元青拿下去。她沒有回頭看元旭日的表情。如果她看了,不知會有什麼感受?
因為元旭日的眼楮里除了那一色濁黃,還多了些別的復雜的東西,而那里邊,似乎是愧疚佔了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