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緊緊盯著我蒼白的臉頰,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復雜的傷痛。
「你還是不肯承認是不是?就算我現在死在你的面前,你也是不肯承認,是嗎?」心口,像是有烈火在灼燒一般,我痛得無以復加,淚水迷蒙了雙眼,就連面前那雙琉璃似的眼眸也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如果——如果你真的這麼不想見到我——我可以離開啊——原本,這就不是屬于我的世界——」
丟下話,我轉身走到剛才尉遲敬德放在桌面上的木盒,然後又轉身面對著他。
「六年了,你知不知道,這六年來我過得多麼辛苦?每天夜里,我都是哭著醒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原來,愛情真的可以讓人哭,讓人笑,讓人情緒失控。」
「我無數次地夢見你回到了我的身邊,卻又無數次地失望,你可知道,這樣的心情就像是有一團火在心口灼燒?」
「你可知道,這樣我有多痛?李玄霸,你知不知道啊——」
淚水,終于狂涌而下,我崩潰地大喊。積壓了六年的情感就猶如山洪爆發一般,傾瀉狂涌而出,就連我自己也無法控制。
然而,眼前的李玄霸依舊靜靜地凝望著我。
到了此時此刻,他竟還是如此狠心嗎?
心已灰,意已冷。我絕望地搖了搖頭,然後,猛地把手中的木盒打了開來。
木盒打開的那一瞬間,一道奪目的華光由盒里激射而出,照亮了整間廳堂。詭異的銀色光芒,在廳堂里漸漸擴散著,將我的全身都籠罩在了光芒里。
「瀟瀟——」一旁的尉遲敬德已是目瞪口呆,即使他久經沙場,經歷人世百態,也未曾見過這樣詭異的情景吧?
我凝目看著盒中的女媧石,眼前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就要回去了吧?
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了?
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只要我拿起這塊女媧石,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徹底地結束。
心口的傷痕一分分地擴大,已是無法再承受。我牙一咬,正想將女媧石拿起來,握于手中,忽然「啪」的一聲,手中的錦盒被打翻在了地上。
李玄霸就站在我的面前,臉色蒼白如雪,胸膛也劇烈起伏著。
「為什麼不讓我回去?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像瘋了一般地沖他吶喊,彎腰就想拾起地上的女媧石。
「瀟——」
忽然,李玄霸伸手一攬,將激動萬分的我緊緊擁在了懷里。
「不要這樣,瀟——」
「你是混蛋,你是大混蛋!你這個該死的家伙,我討厭你,討厭——」我放聲大哭,埋首在他懷中又捶又打。
「你真是大渾蛋!李玄霸——」
我肆無忌憚地哭喊,肆無忌憚地宣泄。
李玄霸也任由我捶打,只是沉默地緊抱著我。
「對不起,瀟。」
這輕輕的一句話,終于平息了我心中的悲痛和激動。我放下了捶打的手,哽咽著,深深埋首在他懷中。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尉遲敬德也許猜出了什麼,不知何時也悄然退了下去,並為我們關起了門。
整個廳堂里頓時只剩下我和李玄霸兩個人緊緊相擁著,就仿佛這個世界只為我們而存在般。
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是個很容易知足的女人,只要那一句輕輕的「對不起」,心底的傷痕還是會愈合的。
「你這個混蛋,你真的很渾蛋,你知不知道這六年我過得多麼辛苦,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對不起,對不起——」
他緊抱著我,似乎就怕一松手我便會消失一般。
這六年,他也不好過吧?他一直認定,自己是害死顏清的禍首,認定自己會給我和李世民帶來災難,所以,他寧願一個人背負所有的一切,獨自離開。
「我在洛陽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我注定逃不開了。」他輕輕嘆了口氣,「也許真是我太過執著了,一廂情願地以為,只有離開你才能過得幸福。但在洛陽看著你病倒囈語,我才知道,這六年你過得並不好。」
「你知道就好。」我埋首在他的胸膛里,又悶著聲問,「那既然你知道我過得不好了,為什麼那天救二哥回去的時候,你還是不肯認我?」
我吸了吸鼻子,覺得滿月復委屈。
第24章(2)
「瀟,當時二哥身中劇毒,其實整個秦王府都在大哥和元吉的監控之下,在那個時候,我若與你貿然相認,怕又會橫生枝節——」
我從他懷中抬起了頭,深深凝視著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建成他們會下毒害二哥?」
李玄霸輕點了點頭,「其實六年前我離開你們之後,就一直在長安附近,並未遠離。」他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我怕大哥和四弟他們會對你不利。」
「但後來,我見二哥保護你保護得很好,而且還找了個機會讓父皇封你做了公主,我便真正安心了。」
「我離開了長安,前往洛陽,沒多久,我就得知張亮被元吉逮捕,並且要嚴刑逼供,想借機陷害二哥——」
「所以你就易容化裝,部署營救張亮?」我接下他的話頭,「那你當時怎麼不跟我說清楚,還瞞我瞞得那樣辛苦?」
李玄霸無奈地搖頭,「瀟瀟,你可知道那有多危險?在洛陽遇到你,實屬意料之外。我原本以為你生病了,可以困住你,沒想到,你竟然跟著我去救張亮——」他眸光一沉,「當時若不是我制造一場大火,元吉他就——」
他緊抿住唇,不再言語。
我感覺得出他壓抑的怒氣,不禁暗吐了吐舌,「好啦好啦,下次我保證不會再這麼莽撞了。」
「竟還有下次嗎?」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好,我發誓,不會再有下次。」我急忙舉起手指發誓,這家伙若是翻起臉來還真是很可怕呢。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李建成他們要對二哥下毒手的?」見他依舊陰沉著臉,我連忙轉移話題。
「當時我只身一人,而且元吉也似乎知道有人想救你們,加強了戒備,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悄悄跟在你們身後暗中保護。一回到長安,元吉便去找大哥,我暗中跟蹤,看到大哥給了元吉一瓶藥,我就猜到他們必會借機對付二哥。」
「我找不到機會把毒藥換掉,只好想辦法弄解藥。幸好當年顏清曾留下一些藥物,其中就有一種暫時抗住毒性的解毒丸。」
「你是說那次我們行刺始畢時,顏清曾給你吃過的一種解毒丸?」
「嗯。」李玄霸點了點頭。
「這個笨蛋神醫總能在危急關頭成為我們的救星。」我嘴上雖然開著玩笑,但心里卻是一陣黯然神傷,顏清的死,是我一生都難以愈合的傷口。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瀟。」李玄霸深深凝視著我,忽然又將我擁入了懷中。
我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是你不要再離開我。」
「嗯。」
見他點頭,我不由松了一口氣。
「我們這一次可是說好了。」我緊緊地盯著他,就仿佛要把他深深烙進心田里,將他牢牢困住,讓他再也不能離開。
六年了,這六年的分離,已經夠了。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地上的紅木盒,我放開了李玄霸,走到木盒前,彎腰撿了起來。
「瀟——」李玄霸眼中露出了驚駭之色。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把你的劍借我一下。」
李玄霸眼中雖然還滿是不解,但依然把劍遞給了我。
我小心地把木盒打開,那一道華光又激射而出,映在我的眼楮里,形成了五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