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做!
——為什麼就連人死也不放過!
——為什麼?
黑暗來臨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見了李玄霸的身影。
他正被人強押著,跪在地上。
他的臉色好蒼白,唇角甚至還隱隱滲出了血跡。
「玄霸——」
我吃力地向他伸出了手,但最終,還是被黑暗完全吞噬……
當我醒過來時候,感覺到處都充斥著混和著血腥和潮濕、令人作嘔的難聞味道。
這是……哪里?
我吃力地睜開了眼,才赫然發現,自己竟被牢牢綁在了一根刑柱上。
面前似有火光跳動,我甩了甩還在微微昏眩的腦袋,終于完全清醒。
這里是一間暗陰暗潮濕的牢房,四周刑具遍布,讓人遍體生寒。
我想起來了,我被李元吉打昏了,然後……被帶到這里來了嗎?
玄霸呢,玄霸在哪里?
我急切地打量了眼四周,卻沒有看見李玄霸身影。
我的心頓時涼了。
「李元吉,李建成,你們給我出來——」我一邊死命掙扎著,一邊狂喊,「你們把玄霸弄哪里去了?放我出去——我要見玄霸——放我出去——」
只要一想到李玄霸落到李元吉手里,我的心就一陣陣地發寒。
那個家伙簡直是變態。
上一次我就已經見識過他的狠勁了,這一次玄霸再度落入他的手中,不知又要遭受什麼樣的折磨?
「李元吉,你這個大混蛋!你給我滾出來!」
「吱呀」一聲,地牢里厚重的鐵門忽然開了。
我連忙抬頭望去,就見幾個士兵拖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人衣發散亂,一身白衣早已被鮮血浸透,經過的地方皆被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玄——玄霸——」
我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即使那散亂的長發掩住了他面容,即使他渾身是血,我也認出了他是李玄霸。
「玄霸——玄霸——」
我掙扎著,卻掙不開身上的鐵鏈,反倒被越束越緊,幾乎陷進肉里去,但我絲毫也感覺不到疼痛。
那幾個士兵並沒有理會我,而是將李玄霸往地上一丟,便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玄霸——」我不住地呼喚著躺在地上,似乎已是毫無氣息的人,心里就如同被刀割一般。
此時此刻,我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如果上天真的要懲罰我改變歷史,那就讓我一個承擔,為什麼要賠上顏清的性命?
而李玄霸……我終究還是救不了他嗎?
「王爺。」
門外忽然傳來恭敬的叫喚聲。
我不由抬起了頭,往門口望去。
李元吉和李建成並肩走了進來。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的話,李建成和李元吉怕是已經死了千萬次了吧?
我突然間很憎恨自己的無力。
如果我的身手稍好一些,如果我沒有穿越到這個時空,也許李玄霸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而顏清……更不會死!
李元吉淡淡掃了眼李玄霸,便朝我走過來。
「怎麼?你心痛了嗎?」
他臉上的笑是那樣的猙獰,那樣的令人心寒。
「放了他。」我冷冷地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折磨的又是誰?」
「啪!」一個無情的巴掌甩上了我的臉。
我怒目瞪視著趕過來阻止我說下去的李建成,「怎麼,偉大的太子殿下,你在害怕什麼?又在阻止我什麼?」
「元吉,不要听這個女人胡說。」
李元吉忽然笑了笑,那抹笑容讓人捉模不透,卻也透著沁人心骨的寒意。
「她胡說什麼?告訴我,蕭靖就是三哥李玄霸嗎?」
我渾身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元吉。
他竟然已經知道了?!
「元吉——」李建成顯然也是錯愕萬分。
李元吉忽然看了李建成一眼,「大哥,我不管你跟三哥之間有什麼恩怨,我更不會去追究為什麼三哥會死而復生?」他頓了頓,陰冷的目光直直望向李玄霸,「我只要大哥答應我一個要求。」
李建成此時也恢復了鎮定,淡淡地問︰「四弟有什麼要求?」
「這兩個就交給我處置。」
李建成微一蹙眉,「四弟準備怎樣處置他們?」
李元吉唇角挑出一抹陰鷙的輕笑,「大哥就放心交給我吧!」見李建成似乎還有所懷疑,李元吉附在他耳畔低低說了一句話。
李建成原本猶疑的神色頓時退去,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好,四弟,那他們二人大哥就交給你了。」
李建成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地上似乎還是昏迷不醒的李玄霸,便匆忙離去了。
我不知道李元吉到底和他達成了什麼交易?但令我心寒的卻是,李元吉既然已經知道了玄霸是他三哥,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他?
李元吉走到李玄霸身邊,蹲下了身子。
「三哥,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顫,看向地上的李玄霸。
他慢慢地、慢慢地支撐起身體,雖然滿身是傷,還在不住地滲著血,但他卻連眉峰也沒擰一下,那雙琉璃似的眼眸平靜得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李元吉看著他輕笑,「我還以為你早已死了。那個時候,我還在想,你怎麼就那麼容易就死了呢?真是太便宜你了啊!」這一番話雖輕,我卻听得遍體生寒。
我听了李元吉對李玄霸的恨,徹骨切膚的恨。
為什麼?為什麼李元吉竟對李玄霸懷有如此的恨意?原本以為,讓李元吉知道了李玄霸的身份,也許他還會念在兄弟之情,放玄霸一馬。
難道……我錯了嗎?
李玄霸輕輕咳了兩聲,「元吉,你恨的人是我,先放了瀟瀟——這件事——這件事與她無關。」
「無關?」李元吉看了我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三哥,你可真會說笑啊,這個叫瀟瀟的女人不正是你的所愛嗎?」
那一瞬間,我看見李玄霸臉上駭然變色,他一把緊扣住李元吉的手。
「元吉,我求你放了她。」
「你也會求我嗎?」李元吉目光中掠過一絲犀利,如刀鋒一般直刺進李玄霸的心底,「當年我也又是如何求你的?但你又如何回應我?」
李玄霸僵立在原地,臉色如雪般慘白。
李元吉忽然大笑了起來,那笑聲淒厲而悲涼,等他笑得夠了,卻是恨然盯著李玄霸,「三哥,從小你就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爹娘整天把你捧在手心里,就怕你一不小心就給化了。」他眸光一變,露出了悲憤痛恨的神色,「可我呢?我從小就不得爹娘疼愛,特別是娘,她甚至連抱都不肯抱我——」他伸出手,指著自己左臉頰上的胎記,「就因為這塊該死的東西,就因為這塊東西,娘根本就把我視為無物——無論我如何討好她,無論我如何學乖,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你的身上——」
我震驚地看著悲憤陰鷙的李元吉,我感覺得到,這一刻他眼中的悲痛並不是演戲。
從小不得父母所愛,那又是多深多重的疼痛,但這一切,他又怎麼可以全部推到玄霸的身上?
「你應該記得吧?在我六歲生日那夜,你答應了我,讓娘來陪我過生日。可是你卻騙了我,你不僅霸著娘一夜,就連爹也一並霸佔了——他們所有的人都陪著你,卻沒有人看我一眼——」
面對悲憤的控訴,李玄霸忽然掩唇低低咳嗽起來。
我忍不住為李玄霸辯解︰「李元吉,這根本不關你三哥的事——」
「怎麼不關他的事?」李元吉冷哼了一聲,眼中只剩一片刺人的清寒,「這個世上若沒有他,娘的目光至少還可以停留在我身上一刻——」
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令人心寒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