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輕笑了笑,將身上的皮裘裹緊了些。
「其實你應該多笑。」我將手肘倚在窗台上,支著下巴迷戀地看著他的笑容,「不過,你自從遇到我以後,笑的次數也多了很多。」
想到這點,我不由有些自鳴得意,想當年我剛遇到他的時候,這家伙好像根本不知道笑是什麼?只會整天陰沉著一張臉。
他微微一挑眉,沒說什麼,但神色卻有些不以為然。
「我說得不對嗎?」我齜牙咧嘴,打算化為一只惡虎撲上去,誰知反被那個男人扣住了雙手,無法動彈半分。
「你這是欺負弱小。」我不滿地掙扎了兩下,沒能掙月兌掉,就索性往後一靠,賴進了他的懷里。
他看了我一眼,也沒拒絕,只是松開了我的手,淡淡地說︰「我沒看出你有多麼弱小。」
我不由嘆氣,也許再過十幾年,等這個男人老了,他那一副毒舌也永遠不會老吧?
我忽然間想,跟這樣一個男人慢慢活到老,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啊!
我雙手環住他的腰身,抬起了頭,笑眯眯地看著他,「知道嗎?剛才干娘來過了,讓我們盡早解決一些重要的事。」
他微微蹙眉,似有些不解,「什麼重要的事?」
「成親啊!」我說得理所當然。
他怔了怔。
「怎麼?你不願意?」我正打算掐上他的脖子——
忽然,他輕喚了一聲︰「瀟——」
「嗯?」我停下了動作。
「你真的準備好做我的妻子了嗎?」他深深凝望著我,那雙琉璃似的眼眸在月光下閃動著讓我心悸的光芒。
我微垂下眼簾,復又緊緊環住了他的腰身。
「你應該問你自己,你準備好了嗎?」我深吸了口氣,還是說出了一直藏在心底、不想說出的問題。
「知道嗎?也許有一天我會突然回去,就像我當初突然出現一樣——」
「我不會讓你走。」
靶覺自己又被擁緊了幾分,我哽咽著開口︰「你可是你說的啊,到時你就算拿掃把趕我走,也趕不走我了——李玄霸——我會纏著你一生一世——」
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下來,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相擁了。
「玄霸,再過幾天就是十五了。我們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
「嗯。」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我悶著聲問。
「可以。」
沒想到他回答得這樣爽快,我不禁抬起了頭。
「你決定什麼都不管了?」
「有些事,並不是我能管的。」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今天狩獵的時候,元吉又殺了三個人。」
我從他的聲音里听出了壓抑的沉痛,我沉默了,不想再多問什麼。
「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太辛苦自己。」
除了這句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安靜地埋首在他懷里。
「就算有一天,你失去了一切,你的身邊,還有我。」
這是我許給他的諾言。
也許,這世間真的有些事情是注定無法逃月兌的。就當我和李玄霸準備向陳善意辭行的時候,我們竟听說她病了。
昨天她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間生病?
當我滿懷著疑問見到陳善意的時候,我才知道,她並不是病了,而是被人打了——被李元吉打的。
原來昨天剛剛回來的李元吉休息了一晚就不安分了,一大清早又開始玩那個變態的殺人游戲。陳善意听說了,又跑去好言勸說,結果激怒了李元吉,被李元吉打了一頓。
也幸好李元吉下手並不是很重,多多少少也看在陳善意是一手帶大自己的女乃娘的分上吧?
但畢竟陳善意年紀大了,而且自己這樣疼愛的四少爺竟然動手打她,這一口氣又如何咽得下去?
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昨天干娘會閃爍其詞,眼楮里透露著無法掩飾的悲傷。原來李元吉很早就開始對她不滿了,就算對面走過踫見,也不見打招呼,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而他之所以大過年就跑出去狩獵,據說也是因為怕陳善意煩他。
但現在李元吉卻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竟開始動手打人了嗎?
我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干娘,心中怒火狂燒。
我一定要教訓一下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我怒氣沖沖地就要沖出陳善意的房間,卻被李玄霸一把拉住。
「瀟,哪里也不準去。」他的神色也極為陰郁,很顯然,他比誰都心痛自己的弟弟變成現在這樣。
我跺了跺腳,走回了陳善意床邊,默默陪著她。
我也知道自己是一時任性。就算我憑著這身三腳貓的功夫痛扁了李元吉一頓,後面的麻煩事鐵定一堆。
「瀟瀟,四少爺只是一時心情不好——」
那個善良的老人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看到我一臉沉郁,開口安慰。
這個時候她還在為李元吉說好話嗎?
我無聲地握緊了手心。
轉眼,到了元宵節。陳善意的傷漸漸好了起來,但這期間,卻沒見李元吉來看過她一眼。
每當我去看她的時候,總能從她眼里讀出落寞悲傷的情緒,雖然她總是掩飾得很好。
天下父母心。
在陳善意的心里,李元吉根本就已經是她的兒子了吧?可惜,那個逆子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孝順?什麼是知恩圖報?
一大清早,當我和李玄霸踏進陳善意的房間時,卻看見她正端著一個托盤正要走出來。
「干娘——」我看了眼她手上的東西,竟是湯圓。
我不由食指大動,好久沒吃湯圓了啊!
「瀟瀟,今天是元宵,這是我親手煮的湯圓——正想給你們送過去,現在既然你們來了,就在這里嘗嘗看——」
看她今天的精神已經恢復了很多,而且心情也似乎不錯,我這幾天煩悶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好啊,我們可不客氣了。」
我接過她手中的湯圓,然後拉著李玄霸一起坐下。
「嗯,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我三兩下就把面前的湯圓給解決了,轉頭看向李玄霸的時候,發現他才剛剛吃了兩個。
「你怎麼跟吃毒藥一樣?」我不滿地看著他。
李玄霸微挑了下眉,沒說話。
「蕭靖不愛吃甜食吧?」陳善意慈祥地看著李玄霸,那眼神就如同在看親人一般,「如果吃不下,就不要勉強。」
「不,很好吃。」
這是我第一次听到李玄霸贊揚別人,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也會說這種好听話啊?」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竟破天荒地沒有回應,只是默不作聲地吃著湯圓。
「蕭靖真是越看越面熟啊!」陳善意一邊看著李玄霸,一邊開口說道。
我心里一跳,看向陳善意時,卻沒看出她有什麼惡意。
「可惜,我人老了,記性不太好——有些人也不太記得了——」我總覺得她的笑容里隱含著另一種我所不知道的意思。
而李玄霸也沒任何回應,只是一味地沉默。
他們兩個人在瞞著我什麼嗎?
我憋住滿滿的好奇心,好不容易等李玄霸吃完湯圓,卻見他放下湯匙,淡淡地對陳善意道︰「過了今夜,我們就要走了。」我怔住了,雖然知道遲早要離開,但他提出得太突然,也沒提前跟我說過。
陳善意看了我們一眼,沉沉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遲早會走的。」
我瞧得見她眼底的落寞,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干娘,不如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幾乎是想也不想,我月兌口而出。
「瀟瀟,別說我不會離開齊王府,就算我離開了,我這把老骨頭也禁不起一路奔波啊!」她拉過我的手,親切地拍了拍,「現在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會見面?干娘只希望,你和蕭靖能永遠守在一起,彼此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