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那麼多家人和自己在一起,竟寧願自己一個人住在僻靜的別院里。
「我喜歡一個人住。」李玄霸不知何時竟也坐在了我的身旁,「人多,太吵。」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眼尖地捕捉到他眼楮里閃過的異色。
顯然是個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暗暗朝他做了個鬼臉,「既然嫌人多,你又扣我做你丫環,自相矛盾!」
他竟淡淡看了我一眼,這一回眼中的神色是讓人難以捉模的,「我說過,反正我無聊,剛好拿一件事消遣一下打發時間。」
我暗暗握拳,這個家伙說出的話總會讓人忍不住想扁他。
「你把我當成是玩具啊?哈——」我冷笑,在他面前揚了揚拳,顯示我的不服輸,「小心你玩火自焚了。」
可能動作幅度太大了,原本藏在胸口衣襟里的吊墜掉了出來,並輕打了開來,發出一陣熟悉而柔美空靈的音樂。
李玄霸看著我胸前那奇怪的吊墜,「這是什麼東西?」
我得意地將吊墜從胸前取了下來,在古人面前現寶,「嘿嘿,這件東西就算你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是什麼的!」
李玄霸忽然一把搶過了吊墜。
「喂——還給我——」我沒想到這家伙竟這麼沒禮貌,說也不說一聲就搶了我的東西啊,我伸出手想奪回,卻被他輕易地躲過了。
「這樂曲是什麼樂器演奏出來的?」李玄霸拿著那吊墜,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用吉他和鋼琴合奏的啦!」
「你說用什麼?」李玄霸不由蹙眉。
「我說啊——」我狡詐一笑,趁他不注意,又將吊墜奪了回來,「說了你也不會懂啊,反正——反正就是你們這里沒有的東西演奏的。」
李玄霸深深凝視著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知道他早就對我的身份產生了質疑,但我已經告訴他我是來自未來的人,只是他自己不相信而已。
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啊——」我眼眸一轉,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了天際那彎冷月,「我是從月亮上來的。」
李玄霸竟很不給面子地冷嗤了一聲︰「你怎麼看也不像嫦娥。」
這個家伙真是……真是太太太可惡了。
「喂,我有說自己是嫦娥嗎?」真是的,我只是想給自己的身世加上一點點玄幻的色彩,可是才剛剛開場,就被人給一腳踩在了腳底下。
雖說我沒傳說中的嫦娥美貌,但至少也是五官端正清秀,小家碧玉一個,也不用這麼抵毀我吧?想當年在學校的時候也是蠻多男生追的呀!
「說不說隨便你。」李玄霸突然又很冷漠地說了一句,「我也沒興趣知道。」
我頓時松了口氣,還好這家伙傲得很,倒不會強迫人說不願意說的事。
「反正我不會害你啦,你放心。」我漫不經心地用手纏著銀鏈,輕輕搖晃著,看著吊墜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道漂亮的銀弧。
「這叫音樂吊墜。是我老媽在我生日那天送我的。」
《Departure》在寂靜的夜色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復播放著,我忽然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起來,「這首樂曲叫《Departure》。」突然想起,李玄霸肯定听不懂,便換了個說法,「或者也可以說,叫《分離》。」
「分離?」李玄霸微蹙了蹙眉尖,這兩個字讓他感到不舒服。
「是啊,分離。」我苦笑,「這也是我老媽送我的最後一個禮物。然後,她就去世了。」
李玄霸忽然沉默了。
我半天不見他回應,不禁轉過了頭,就看見他正微垂著眼簾,看著那滿地的桂花殘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想,他應該是想起了竇氏吧?
我看不慣這樣沉默寂寥的他,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想听故事?這些故事,你肯定沒听說過。」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接受,但也沒反對。
我管他了,就當他接受了。因為我實在不想剛才那樣的氣氛繼續下去。
天上月輝淺照,幽柔的樂曲回蕩著。
我不知不覺竟跟李玄霸說了很多我在自己那個世界的故事,說了很多關于老狐狸,關于老媽,還有我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李玄霸有沒有听懂,但他似乎听到了我心底深處的寂寞,竟出奇地安靜,也沒問我任何一個問題。
認識他這麼久以來,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任性霸道、甚至不講理的家伙,但在這一刻,我卻發現眼前的少年竟也有著細心體貼的一面。
月光下靜靜听故事的他,真的很溫柔……很溫柔……
一轉眼,八月竟就這樣過去了。九月的朔風越發寒冷了起來,我看著滿世界的枯黃,感覺真的很無聊。
在這個沒電腦、沒電視、沒網絡的時代,真是不知道每天該干什麼?
自從上次徹夜談心,李玄霸竟也沒怎麼為難我了,頂多就是發脾氣的時候指使我多做些事,但一般的時候也無事可做。
也難怪啊,這座空蕩蕩的別院就三個人住,而李伯對這些家事早就是一把手,三兩下就搞定一切了,也沒有我插腳的余地。
難道還真像電視劇里的那些古代小姐們一樣,拿著個破網去撲蝶?真是打死我也干不出來。而那些所謂的女紅刺繡就更不用提了,那簡直是自找罪受。
悶了幾天,我忽又突發其想,決定在古代做一個劫富濟貧的女飛俠,可惜,才剛冒出個頭,就被理智壓了下去。
因為我的身手實在爛得很,在現代,我多多少少是靠著那些高科技產品的幫忙,才小有成就,而如今,我手上除了那個吊墜,什麼工具也沒有。
我那個背包里雖放了不少東西,可惜只是一些探測古墓的儀器之類的,還有一本《太平御覽》。我向來不太愛看這些東西,無聊的時候,翻看幾頁就睡著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打發過去,前幾天我實在是無聊透頂了,讓李伯幫我買了些針線,自己憑空想象繡了只鴨子。我很確定,我繡的是鴨子,那種剛出生不久的黃色小鴨子。因為像什麼鴛鴦之類那種高難度的東西我是絕對繡不出來的,可是,我繡出來之後,我只看見一塊雪白的白布上,多了一大團黃澄澄的東西,誰讓自己野心太大,想繡一只大大的小黃鴨顯露一手,而剛好,李伯幫我買來的那黃色的繡線偏暗了一些……像什麼我也不想形容了,連忙想也不想地就把它給丟了出去,但很不幸地,丟在了剛好出來散步的李玄霸的臉上。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李玄霸臉上的表情,當時我可能也是急昏了頭,竟好死不死地冒出一句︰「那不是你所想的東西,不信你聞聞——」
這句話一出口,我整張臉都漲得通紅。簡直就是越描越黑嘛!
于是我很沒面子地當了一次鴕鳥,轉身就跑,也不管身後的李玄霸是什麼表情了。
哎,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從那一次之後,我打死不踫針線。
「好無聊!我想看電視,想打游戲,想上網啊!」我無精打采地嘀咕著,這麼久沒踫電腦鍵盤還真是手癢癢的。
在QQ上跟人打諢聊天,在BBS上灌水拍磚……還有跟老頭子較勁……多令人懷念的往事啊!
我不由得再一次發出心底的感嘆。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那塊五彩石,只要有了它,我可能就可以回去了。
我曾經數度借著替李玄霸打掃房間的機會,跑去敲打那面石牆,我總有個強烈的預感,那堵牆也許就是我穿越的媒介,可惜,我連試了幾次都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