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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異想集?魚婦 第26頁

作者︰藤萍

她親手繡的圍巾。

柄雪的骸鼻?

怎麼……可能……

就在她震驚駭然的時候,那具骷髏突然消失,又變成了唐草薇的影子,穿著華麗的衣服,筆直站在那里,以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很快那影子再度消失,變成了尚未變老的沈方,在笑。

是誰在這里搞鬼?

是誰——

她一個人面對著不斷變幻的那個影子,突然那影子化成了墜河之前的國雪,剎那間到了她身前,溫柔地抱住她的身體,對著她的咽喉咬了下去。

「幻覺、遺憾、親近、死亡、毀滅、愛情……」有人在身後淡淡地說,「死之前,你關心的人還真不少,你真的只愛慕桑國雪嗎?

咽喉傳來熟悉的劇痛,幻影消失,她驚駭地發現是自己雙手的骨爪刺入了咽喉,努力掙扎卻無法放開,鮮血流了出來。眼前突然又出現了國雪的影子,他從街道那頭跑了過來,似乎喊了她的名字,突然那影子又變成了小桑,小桑!

咽喉感覺到骨爪已經抓到了頸骨,刺得很深很深,她睜大眼楮看著眼前的幻影,她想見國雪,可是臨死之時,卻想看見……小桑來救她……

想見國雪……

想要獲救……

眼神失去焦距之時,眼前仍然搖晃著小桑的影子……

為什麼,沒有期待國雪……

死去的時候,國雪的一生自頭腦中閃過,他似乎一直還是那樣,從來沒有想過……要求國雪付出什麼,她一直追逐著他的影子,竟然沒有期待過他回頭……

扶她一次。

☆☆☆

桑國雪緩緩放下電話。

心情很激動,抬起左手按住心髒,他和綠章在一起兩年了,情緒一目平靜如水,約會、散步、牽手、讀書,從來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應該那樣。

現在卻心跳得很厲害,仿佛……非常期待她來,很想很想在一起,沒有什麼理由、沒有計劃,只是想在一起,好像只要在一起,心就安定得多,便不恐懼。

桑菟之斜靠在異味館通向二樓的樓梯口,李鳳扆在廚房洗碗。看見桑國雪放下電話的樣子,他笑了笑,「出去接她吧。」

桑國雪轉過頭來,挺立了背脊,仿佛很冷靜。

「出去接她啊。」桑菟之揚起眉毛,筆直看著桑國雪的眼楮。

桑國雪雙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噯……」桑菟之笑了出來,「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想見她就出去找她啊!」

桑國雪突然轉過身,大步走出門去了。

呵呵呵……桑菟之的眼楮在笑,國雪很幸福,不管將來怎樣,他一直都很幸福。

有個人,會一直陪著他,會等他,會相信他、依靠他,一直都只以為自己付出得不夠,而從來沒有要求他付出什麼。

只要國雪依然在那里、依然讓她追逐,讓她陪伴就好。

只要是國雪就好。

他的眼楮笑出了眼淚,其實……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啊……比起愛慕自己會對自己好的人,寧願追逐自己愛的人,無論多麼辛苦,都願意等待,相信他會回來……而相信了一次又一次,卻從來沒有人回來過……

綠章能等到國雪回來,等到國雪回頭去找她,能等到他說其實一切都是誤會都是彼此還不會戀愛,是多麼幸運的事,祝福他們。

「你不出去接她?」李鳳扆洗完碗,拿起干毛巾擦手,「你也是想見她的吧?」

「啊?」桑菟之轉過了頭,「嗯……綠章是好朋友。」

「你會愛上一個女孩嗎?」李鳳扆微笑,緩步登上樓梯。

「會,在精神上會。」桑菟之抬起頭看他走上樓梯,突然說,「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什麼?」李鳳扆駐足問。

「草薇死的時候,你不傷心嗎?」桑菟之問,「你從來沒有紀念他。」

李鳳扆微微仰頭,看著異味館二樓樓頂懸掛的華麗掛燈,「死者已矣……我……」他微微一頓,沒有說下去。

「你看過很多人……死?」桑菟之問。

「怎麼這麼問?」李鳳扆回頭,氣息沉澱,卓爾不群。

「沒什麼,就是感覺而已。」桑菟之笑著說,「草薇死了、草薇死了……」他甩了一下頭發,有種說不出的悲哀的艷麗的風情,「你沒什麼變。」

「我……」李鳳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腕,語氣微微一緩,仍舊溫雅如玉,「我總覺得,他不會真死,你能救他。」

「我?」桑菟之揚起眉頭。

「你吃了他,難道不是為了救他?」李鳳扆的神色不變,慢慢地說,「他再那樣躺下去,才是真的死了,沒有半點希望。」

「我能給你希望嗎?」桑菟之明艷地笑。

李鳳扆微微一笑,「你能給大家希望。」

「鳳扆希望什麼?讓我救人,救草薇,救大家?」桑菟之指著自己笑,微微晃著身體,像能搖落許多花瓣,蹁躚一地風情。

「希望你救人,救草薇,救大家,」李鳳扆停了一停,「如此而己。」

「你自己呢?鳳扆有什麼願望?」

「沒有。」李鳳扆語氣沉靜,典雅溫柔。

那種沉靜,像已經死過,而後復生,索然無味地靜,如一潭精美絕倫的湖水,縱然有蓮花無數,也是紋絲不動,顆顆靜死。

「救大家是很虛無的願望耶,」桑菟之說,「鳳扆不希望自己幸福?遇到對的人,有個美滿的家,過簡單的生活?」

「不必幸福。」李鳳扆簡短地回答,言里舉步上樓,步態端正,風姿怡然。

不必幸福?

桑菟之抬頭看他走進他自己的房間,每個人都有過去、每個人都有遺憾、每個人都有心結……不知道死心應該還是不應該。但難道不抱期望,死心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人還是要有願望,才能往前走、才會快樂,有些事應該忘記。有些事應該看開、有些事應該期待。

不過自己常常想到很多道理,卻什麼也沒有做到。

桑菟之在樓下望著華麗死寂的異味館,環視了一圈,又環視了一圈。

☆☆☆

綠章就要來了。

桑國雪站在風雨巷某個小巷口,春季深夜的寒風自巷口吹過,吹得他全身冰涼,傻傻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綠章會從哪個方向來,剛才忘記問她在哪里?

要是在家里,會從左邊過來。

要是在外面,會從右邊過來。

他從來沒有等過她,只知道手心很冷,胸膛很熱,身體越涼,就越感覺到胸哭跳動的心髒的節奏和溫度。

竟然很緊張。

他從小學第一次上台演講獲獎以後,對任何人和事就不再感覺到緊張了。

她怎麼還不來?

他看了看手機,才出來兩分鐘,再等一等。

時間極慢極慢地過去,他每看一次時間,都發現才過去十幾秒。

看了十次,終于過去了兩分多鐘,他突然抬起頭往左邊看去——不對!太遲了!

如果她在外面,不會說「我馬上過去找你,你不要走」,她會說「我在什麼時間到,你先喝茶」。何況現在這麼晚了,她不會在外面。

她要是在家里,這麼短的路,怎麼可能還沒有到?

人呢?

一股強烈的饑餓感突然升起,他從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奇異的氣息,非常熟悉的氣味,本就劇烈跳動的心髒立刻如月兌韁野馬一樣瘋狂搏動,撕裂胸口的劇痛再度傳來,身體……又在排斤這顆心髒了。

木法雨……

桑國雪端正嚴謹的臉上充滿堅毅忍耐的神色,綠章……還沒來,一定和木法雨有關。

夜里點點滴滴下起了小雨,敲打在他原本冰涼的身體上,像一簇簇刺入皮膚的針,疼痛異常清晰,全力排斥他心髒的身體不受控制,他伸出手掌,手指僵硬得無法動彈,張開嘴發不出絲毫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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