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就走了?我還想叫他和我們合照呢,長得輪廓那麼深的中國人很少見,他一定是混血兒。」少女撫著被風吹亂的頭發,陽光下笑得可愛如隻果。
木法雨走過唐川公園的樹叢,同樣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紅色花叢里有個嬌俏的少女奔了過來,「先生,不好意思幫我們拿個……」
「啪」的一聲悶響,少女的身體陡然飛出去撞在十米以外的公園圍牆上,連一聲也沒吭,鮮血在雪白的圍牆上濺成詭異的放射圖案,就像小學生用妖艷的紅筆在牆上畫了個不合格的太陽似的。
七點半的唐川公園里游人很少,一切發生得太快,。
少女的男朋友仍在紅花樹下慵懶地閉著眼楮睡覺,十米以外偏僻角落撞擊的聲音听來就像有個打籃球的男生不小心跌倒了半天沒有爬起來一樣。
木法雨的腳步沒有稍微停頓過,筆直穿過花叢,走向唐川的彼方,背影逐漸朦朧淡去,最終消失不見。
那紅花樹下的男孩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楮,坐起來四處張望,奇怪,她到哪里去了?
十米外雪白圍牆上那已經變黑的恐怖太陽刺眼奪目。
午間新聞。
鐘商市唐川公園又發生一起離奇命案,死者只有十六歲,是個年輕得只能以「稚女敕」形容的女孩,多才多藝,會彈琵琶,已經申請離開這座可怕的城市,過幾天要乘飛機去墨爾本定居了。
她死在夏日清新的早晨。
彼綠章在家里吃早飯的時候看到了新聞,媽媽說了句話「晚上你就不要再出門了,最近很危險。」她微微一顫,是的,最近這個城市很危險,但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前幾個月的下午自己家里無意召喚了遠古的神獸?
還是有別的原因?
比如說那個感覺很像國雪的男人?
唐川?
她始終覺得,那是有聯系的,只是其中有個關鍵被她忽略了。
現在這個很像國雪的男人操縱著殺人的蝴蝶在鐘商市肆無忌憚地行走,用那雙國雪的眼楮看殺戮,感覺就像國雪被迫不斷犯罪一樣。她和國雪或者都有些像小桑說的那樣,太理想太干淨,有道德潔癖,所以無法容忍這樣的事。照這樣下去,鐘商市會有越來越多人死,小薇,他能救人,可是他不救!他只是——他只是等事情發生了、等別人痛苦的時候向他求救,他才施恩一樣冷漠地賜予大家活下去的方法,他從來不願去做救世主,在事情還沒發生前抓住那個操縱蝴蝶的男人,阻止他害人!
為什麼能做到的事他卻堅持不肯去做?
為什麼能夠那麼殘忍開口叫別人去死?
小薇,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想的事近乎瘋狂的苛刻,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讓自己不恨你,我不知道為什麼做不到不恨你。我從來沒有恨過任何人。
「綠章?」媽媽有些奇怪了,「怎麼不吃飯?在想什麼?」
她悚然一驚,「沒什麼。」
案母對視了一眼,這孩子做事一向認真,從不走神,也從不說謊,今天很明顯有些事不想告訴家長。
柄雪已經過世一年多了,難道她終于還是不能從陰影里走出來?
是那個常常來找她的中年男子嗎?父母面面相覷,心里十分擔憂。
「我吃飽了,去打個電話。」顧綠章發了一陣呆以後,突然放下碗筷,站了起來。
「綠章?」等父母追出來的時候,她卻已經跑出門了。
跑到風雨巷的岔口,她想也沒想就直奔進桑菟之的屋子,推開門的時候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極度害怕再看到他摟著奇怪男子的畫面,但是屋里沒有人。
庭園還是那樣亂七八糟,雜草、課本、沒洗的衣服和書包什麼的滿地都是,只有那台玄黑的三角鋼琴溫柔地閃光。她叫了一聲︰「小桑?」
夏日的陽光照得幽深殘破的房子一陣陣寂靜,桑菟之真的從昨天到現在沒有回家?
小桑?
怎麼可能不在?
她輕輕地在每個房間都探了下頭,的確每個房間都沒有人,只有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陣像奔波了千里、爬上高山卻一腳踩空的感覺籠罩在她心頭,小桑怎麼了?
那個始終站在旁邊靠著牆角用眼楮在笑的男孩,難道真的變成白馬以後就拋棄他們了?拋棄她和沈方,自己走了?可是如果沒有小桑,她要怎麼辦?遇到事情的時候找誰去說?如果還有什麼怪獸什麼蝴蝶,那叫她怎麼辦?
「找小薇吧。」耳邊仿佛可以听見桑菟之的笑,可是沒有小桑在身邊她怎麼有勇氣去敲異味館的門?
那個地方,其實是了解越多,越令人恐懼……
「小桑,你不在的話,我怎麼敢敲異味館的門?」
她坐在他那台鋼琴的椅子上。鳳扆和小薇,他們都距離我那麼遙遠,都是那麼奇怪、那麼獨立,有誰敢依賴著他們而活呢?太沒有安全感了,太容易被遺棄了……
「異味館的門有這麼難敲嗎?」門外有人微笑,「不過現在敲門的時候請輕一點,雖然修理碎掉的大門不難,不過也是很麻煩的事,把時間用來做別的事會更好的。」
彼綠章驀然回頭,門外身材頎長,今天穿著整齊的黑西裝走進來的人不是李鳳扆是誰?「鳳扆?」
「唉?小桑沒有回來嗎?」李鳳康對于院子里沒有桑菟之也很驚訝,「他早上就從異味館出來了,我以為他現在應該在家才對。」
「我從昨天晚上一直打他的手機都沒有信號,中午過來找人也不在。」顧綠章深深地蹙了一下眉頭,「他昨天晚上在你那里?」
李鳳扆對她微笑,「不是在我那里,是在草薇那里,異味館里。他是今天早上才來的,昨天晚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早上八點鐘左右,其實他走的時候我和草薇正好送貨去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先去學校走了一趟,他也沒有回學校,所以我到這里來看看。」
「那就是——失蹤了?」顧綠章低聲問,臉色一分一分地蒼白,「鳳扆?」
李鳳扆對她月兌口而出的一聲「鳳扆」報以寬厚微笑,「嗯?」
她抬起眼楮看著李鳳扆,那眼神純淨漂亮,只是充滿了忍耐的神色,忍住了將要月兌口而出的求助,一低頭。「我去找人。」她輕聲說,「他可能去了他朋友那里,我去問沈方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的電話。」
「綠章。」李鳳扆扣住了她的肩頭,這是他第一次叫「綠章」,之前他一直心平氣和地叫著「顧姑娘」,「有些事情,你有心情听我說嗎?」
「你說。」她輕聲說,「你說什麼,我都會認真地听。」
「不要去找小桑。」李鳳扆的眼楮柔和地看著她,他的眼楮修長,眼瞳很黑,就如古書上所寫「鳳眼重瞳」是非常漂亮的眼楮,「听我說,你、沈方和小桑昨天晚上遇到的寶砂,就是一只寶藍色的大蝴蝶吃人的事,那是一樁陰謀……」
她非常不解的視線緩緩上抬,凝視李鳳扆的眼楮,口齒微張,問題還沒問出口,只听他頓了一頓,繼續輕聲往下說︰「……的一部分。」
「陰謀?什麼陰謀?」她低聲問,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能把九尾狐一擊打成重傷的李鳳扆用這麼謹慎的語氣說話?
「寶砂和硃蛾一樣,都是食人者吃人以後的殘骸,只不過硃蛾是碎骨,而寶砂是顱骨——也就是骷髏頭。」李鳳扆的聲音清雅溫和,但談起這些也還是讓她毛骨悚然,只听他繼續說,「都是他操縱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