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健,你知道嗎?現在的你讓我好後悔又好慶幸;後悔的是我竟然曾經那麼愛過你,慶幸的是我也曾經那麼恨過你。因為恨過你,讓我了解紀冬陽是個多麼好的男人;因為恨過你,讓我深刻體會到生命中還有更多更美好的事物等我去追求;也因為恨過你,我才恍然省悟過去的我有多麼多麼傻,傻到為你傷害那麼好的男人,為你幾乎要放棄我的人生。知道嗎?我的心現在好痛,因為我終于感受到愛一個人的那種痛。不,你不會明白,愛一個人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紀冬陽一直都是這樣默默地愛我。也許你在物質上的富裕可以超越他,但是心靈上的貧乏你又如何能及得上他的千萬分之一?」
深白微笑了,對于裴健,她確實已經做到徹徹底底的放下。
「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裴健,今日的明月光,明日醒來還是會變成討人厭的飯粘子,而蚊子血卻會是永遠的朱砂痣。真的,我已經找到懂得珍惜我這明月光的男人,同時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你的朱砂痣。」
「深白,對不起,我想今天我是來錯了。」他依然俊逸的臉龐在她臉上逡巡著。「你……真的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既堅強又有魅力;我永遠記得你以前是很害羞又很天真的小女生,我想,現在的你想必對我很失望吧。」
「不,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除非是你做了讓我失望的事。這次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再讓愛你的人失望了。」
裴健凝視著她堅毅的臉龐,突然明白了,再見深白只會顯得他的心有多麼丑陋、多麼不堪。
「我和亞靈下個月底會結婚,然後到美國定居,她還想要繼續念書。」
「還是那句老話,好好珍惜她,我看得出來她很愛你,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好女孩,我祝福你。對了,這還你。」
「這……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嗎?」他有一絲恍惚。
「是的,我一直以為不見了,原來是放在紀冬陽那里,是他為我保留到現在,但是我現在要把它還給你了。」她遞給他那只手套,笑著向他揮揮手。
「再見。」他也給她一個無比溫柔的笑容,重新穿上外套、拿起傘,走出了她的地方,離開了她的世界。
別了,裴健。別了,我的初戀。
深白目送著他的背影,想起當年在火車站送他離去時的光景,那時他們相約明年要一起上台北讀大學,相約要一生一世永遠相隨,可惜他毀約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要使她建立的世界坍塌是那麼容易啊。
當時她流著淚送他上火車,現在她依舊要流淚。愛一個人不容易啊,她的初戀是那麼可貴,雖然失去了,但卻不能抹煞他們曾經相愛的事實。擁有是真,但消失也是真。這一剎那,她徹底體會紀冬陽那一夜對她說過的話。
她拚命要記起他年輕時的背影,視線卻交織成一片汪洋。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容許自己再為他落淚了吧。
街燈霓虹閃爍,細細的雨絲飄然落在紅磚道上,像從天上灑下一顆顆水晶,密密地打在深白棕色的傘上,她的米色皮鞋鞋尖也被雨水浸出一個半圓形的印記。
進了超市,買了罐優酪乳和一些拉拉雜雜的食物、罐頭,之後又轉進小說出租店,租了同出版社的新人小說,是蘇燦燦強力推薦的新星作品,據說頗受好評,然後回到大樓不遠處,卻無法前進。因為她看見紀冬陽的車就停靠在路邊,而他正靠在車門邊,抬頭直往她的新家望。
他在想什麼?他在凝視著什麼?為什麼他的側臉看起來如此落寞?
她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她停下腳步,拿起手機按下屬于他的快速鍵,然後,她看見他對著來電顯示微笑接听。
「冬陽,你在哪哩?」她有意捉弄他。
「在家里。」他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騙人,在家里為什麼那麼吵?你到底在哪里啊?」
「喔,那是電視機的聲音。你還沒休息嗎?」
「現在才九點多,我沒那麼早睡的,你……想不想現在過來?我很想你。」她笑得好賊。
「好,你等我,我半個小時後就到。」她一句想他,使他振奮!
他剛掛上電話,她就出現在他面前。「你確定要在這里等半個小時再上去嗎?」
紀冬陽喜出望外,一個箭步向前狠狠抱住了她。她嬌嗔道︰「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那麼會撒謊,哼,現在就敢騙我,將來還得了。為什麼要一個人在這里淋雨?為什麼來了不告訴我?」她其實好感動的。
「因為我怕給你壓力,好不容易今天才終于確定我們的關系,可是我卻很不踏實,想再次听你親口說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又擔心你反悔,想問而不敢問。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男人一談起戀愛也會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我好恨。」他皺著眉,換她笑呵呵。
「紀冬陽,你真的太可愛了!」她勾起他的手臂,兩人相親相愛地進了大樓,經過管理室時,她笑咪咪地向管理員打招呼。
「林伯伯,我是新來的住戶,這是我男朋友,紀冬陽。」她好開心,他也是。
等電梯時,她笑著說︰「這下你相信了吧?我不會反悔的,因為我對你的心跟你對我的是一樣的。」
一進電梯,他便按捺不住將她緊箍在臂膀里,低頭輾轉吻著她甜蜜的唇。在這樣既開放又私密的空間里,他們的吻除了激情外還帶點刺激,也許下一秒電梯門會被打開,但是他們都不想理智,只想在這方寸間感受彼此雙唇的溫度。
她閉上眼楮,提醒未來的自己要好好記住這一刻,她等待再次的親吻已經太久太久,久到她完全忘記該怎麼回應,該怎麼接納他溫軟挑逗的舌,該怎麼和他在口中纏綿。
她只能軟弱無力地依靠在他胸膛,讓他的吻來引導她,她耳鳴,心悸,情緒激動到最高點。紀冬陽凝視著她,他的吻熨紅了她的雙頰,弄亂了她的發,她的唇因他的親吻而充血,艷麗地綻放著,她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麼無辜,一眨也不眨地和他相望著。
電梯門在八樓打開。「你……肚子餓不餓?」她羞澀地別開臉,視線停留在手上的塑膠袋。
「餓。」他其實不餓,當心被塞得滿滿的時候,是不會感覺饑餓的,可是,他多麼希望能和她多享受些獨處的時光,渴望吃她為他煮的飯。
她俐落地洗了兩人份的米,放進小電鍋里開始煮。另外起了一鍋熱水,切好蔥花打了兩顆蛋備用。一個人在外面住邊了,深白早學會如何簡單又快速地料理食物。在她從容地準備消夜的同時,紀冬陽在陽台接听幾通電話,電鍋蒸煮著白米飯和著滾開的熱水,他的聲音听起來既模糊又清晰,深白感覺好幸福。
三十分鐘後,香噴噴的火腿蛋炒飯及蛋花湯就完成了。
「好吃。」他一口接一口,很快讓盤底朝天。「謝謝你,深白,自從媽媽過世後,我再也不曾吃過這麼溫暖的一頓飯。」
「只要你不嫌棄,我可以常常煮給你吃。」她微笑著把盤里一半的炒飯撥給他,這舉動讓他覺得他們的關系好親密。
他傻傻地盯著她。吃她吃過的飯,又幸福又溫暖,反而讓深白不好意思了。
他一口氣掃光所有的食物,像餓了好久好久似的,深白好滿足。
簡單的收拾過餐具後,深白開始起稿,雖然離截稿日期還有兩個月,但是蘇燦燦已經開始向她投注「關愛的眼神」。然而對她來說,最困難的就是如何開始一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