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結果便是他很不妙,而身後的那些人卻看不出來。
甄莘卻漸漸覺得不對了,她覺得為軒轅青雲吊住一口氣,並不需要刀狻猊運功這麼久。何況刀狻猊的臉色很慎重,她認為就算軒轅青雲死上十次,這位其實並不怎麼真心想要行俠仗義的刀二公子也不會為他板一張臉的。
她雖然年紀不大,卻很狡猾,而且,觀察力很強。
她有一種野獸般的本能,所以她是偷娘。
她突然「刷」的一聲從素劍的劍鞘里拔出劍,一劍橫在軒轅青雲的頸上,陰惻惻地說︰「你要是搞什麼鬼,姑女乃女乃一劍殺了你。」
軒轅青雲的真氣突然波動了一下,刀狻猊雖然情形不妙,心里卻感到好笑。
靜陽道長也大出意料之外,「甄姑娘……」
甄莘充耳不聞,語調陰森森的道︰「刀狻猊,這家伙是不是在暗算你?是的話,你眨一眨眼楮。」
刀狻猊立刻眨了眨眼楮,他不但眨了一下,還連眨了好幾下。
在靜陽道長和玉劍、素劍看來,他簡直是在對甄莘拋媚眼。
甄莘笑吟吟地用劍刃劃破一點點軒轅青雲的脖子,「放開刀狻猊,否則姑女乃女乃砍了你的脖子。」
軒轅青雲突然陰陽怪氣地開口道︰「你不想知道出口在哪里?」他用一炷香時間奪去了刀狻猊一成的內力,真氣大盛,居然能開口說話。
甄莘一劍斬下三分,喝道︰「放開!」
靜陽道長忍不住上前一步,「他還是重傷之身……」
軒轅青雲只覺脖子一陣劇痛,這位姑女乃女乃說砍就砍,竟然沒有半點兒猶豫,心下大驚,「就算你想死,靜陽道長難道會陪你一起死?殺了我就是斷了出路,道長!快奪了她的劍!」
「放屁!」甄莘喝道,「劍在姑女乃女乃手里,姑女乃女乃要殺就殺,靜陽老道武功比我高,他要是動一動,說不定姑女乃女乃為了自保,先殺了你!」
她這厲聲一喝,軒轅青雲倒也無辭可答辯,他原本覺得如能竊取刀狻猊的內力,把這些人困死在地下迷宮里,他得了這傳說中「虛空之門」里暗藏的秘笈,便可稱霸武林。不料在甄莘一柄長劍下步步失利,如此蠻不講理的女子他還沒見過,「你為了刀狻猊,不惜大家一起給他陪葬?」
甄莘嫣然一笑,「當然,我家刀兒英俊瀟灑,除強扶弱,心地善良,武功高強,還有萬貫家財千畝良田,為人風度翩翩,尊老愛幼,這種如意郎君哪里找去?姑女乃女乃要和刀兒回‘神悟刀家’拜堂成親,你要是害了他,我先殺了你!」她這一番話說出來,自己眉開眼笑,咬著手絹吃吃直笑,好似沒有看見連軒轅青雲在內都是不信的眼神。
餅了片刻,軒轅青雲衡量利弊,甄莘持劍持得手酸,打了個哈欠,正打算運勁下斬,砍了他的人頭算了的時候,軒轅青雲終于放開了手。
「你怎麼樣?」甄莘和靜陽道長異口同聲問刀狻猊。
刀狻猊松了口氣微微一笑,「我很好。」說著他對軒轅青雲眨眨眼,又眨眨眼,直眨到軒轅青雲一張臉變得青鐵,才喃喃地道︰「我還以為現在早已沒有人相信在迷宮里會有寶藏這種故事了,居然現在還有人為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寶藏,打算先下手為強。」
軒轅青雲青鐵的臉色變成黑色,「這麼浩大的地下迷宮,如果沒有寶物,蓋來何用?」
刀狻猊回答︰「當然有用。」
軒轅青雲問︰「用來干什麼?」
「整人。」刀狻猊一本正經地回答。
軒轅青雲被他氣得差點兒又死過去,「如果這里沒有寶藏,有什麼?」
刀狻猊的手突然在臉皮上一剝,露出一張青面獠牙的臉,「有鬼。」
軒轅青雲駭然看著他突然變得恐怖異常的臉,突然眼楮翻白,就這麼昏死過去了。
刀狻猊也是一怔,從臉上拉下一張面具,詫異地道︰「這麼大一個活人,居然被這種東西嚇昏?」在他手里的只是一張畫得青面獠牙的臉譜。
靜陽道長也臉色青白,他在武當山長大,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把這種孩子玩意帶在身上,更沒有想過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刀」刀狻猊刀二公子身上會帶著這種東西,方才刀狻猊一變臉,連他都嚇了一跳。
只有甄莘抿嘴在笑,到軒轅青雲嚇昏之後,她忍不住炳哈大笑。
刀狻猊風度翩翩地微微一笑,「甄丫頭過來。」
甄莘還在笑,看著刀狻猊手上那個面具,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除了可靠,還有說不出的風趣可愛,「怎麼?」她站著不過去。
刀狻猊手指一彈,那面具向她飛去,「送你。」
她伸手接過,戴在臉上,對刀狻猊吐了吐舌頭。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雖然可惡,但卻俏麗可愛,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見她突然怔了一怔,移開了目光。他自己驚覺,似乎對甄莘,自己的心情已經不對了,心頭暗暗發寒︰要是老爹知道他對她非但照顧再三,而且還有三分好感,這下進家門自己就要先去自殺謝罪。可是心頭雖然警告自己不要出軌,眼楮卻仍忍不住看著她。
靜陽道長輕咳了一聲,打斷兩人的眉目傳情,「刀二公子,青雲劍人未清醒,我們是何打算?」
刀狻猊說︰「我們先吃東西,然後等他醒。」
如此大家沒有意見,各自找個角落坐下,食物雖然不多,各位卻都有武功在身,並不需要進食太多。
甄莘吃了一個梨子,眼角一直看著刀狻猊,卻見他一直在剝橘子,「橘子好吃嗎?」
「我覺得不錯。」他遞了半個給她。
她咬了一口立刻慘叫起來,「酸得要命!我的牙齒……」她立刻往嘴里塞了兩個葡萄,才覺得好點兒,「想不到刀二公子居然能吃這麼酸的東西。」
刀狻猊怔了一怔,望著自己手里的橘子,他一向不喜歡酸。他喜歡甜和辣,現在卻對半生不熟的橘子感興趣,難道人餓了真的饑不擇食?可是他沒有記錯的話,他曾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是因為客棧的烤雞用的木炭不對。呆了一呆,他還是把橘子吃完了,聳了聳肩,「我打坐一會兒。」
她點點頭,仿佛早已習慣他如此說。刀狻猊此刻對甄莘沒有半分防備,她若是有殺心,刀狻猊已經死了十次不止,可是她卻連一次也沒有想到要殺人,也沒有想到這位冤家正是要把她抓去殺頭的罪魁禍首,而是充滿溫馨地看著他打坐。
她一輩子也沒有覺得看著人打坐是件很愉快的事。
但她現在承認,人啊,尤其是女人,有些時候,的確是會頭腦發熱腦筋打結,對著某些明知道愛了不會有好結果的男人發起呆來。
聰明的她,也會迷醉。
其實沒有什麼,只不過他在打坐,他的表情很安詳、很相信她。
她就覺得很溫暖。
仿佛那些殺伐、生死、憎恨、疾病、饑餓、恐懼、哀傷、遺憾、後悔……種種悲苦從不曾發生,在他的眼下只有溫馨,天塌下來都有他。
突然間覺得……看著一個好男人,也會看得很感動,也會看到想流淚,想流淚又想微笑,想微笑又想深沉,想變成一個好女人。
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很瀟灑的女人,不管是富裕還是貧窮,活得辛苦還是舒服,都不曾對老天埋怨和奢望太多。
但她現在覺得有些不夠。
她想要這個男人。
但是她要不起。
方才還想流淚想微笑想深沉,現在卻覺得淒涼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