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容隱沒有合眼。
一個月,這一個月李陵宴自然不會坐在周家莊里等著聖香去殺,他必然有所行動。讓容隱覺得不安的是,李陵宴若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他有太多砝碼。
受冷琢玉誘惑、樂山寶藏吸引的各派弟子潛伏未動,萬余士兵群龍無首,此刻皆在李陵宴掌握之中,無論李陵宴想要如何,只要他一聲令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除非,容隱有兵力與這萬人軍相持,否則任何人無論有多好的才智多高的武功,都只是第二個第三個屈指良。要如何穩住萬人殘軍,讓李陵宴失去如此殺人重刀?
一是能讓李陵宴失去對軍隊的控制,二是一個月之中必須有另一支萬人軍!
可能嗎?
容隱森然凝視著客棧簡陋的屋梁,他並非全無辦法!
這一夜,周家莊內也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李陵宴回莊之後命全莊上下整裝、熄滅燭火,在大堂待命。這燭火一熄,過了片刻人人都發覺在對方身上有某處閃耀著淡淡藍光,一頓飯時間之後眾人駭然發現,上至唐天書、冷琢玉,下至姜臣明舊部軍中指揮,人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帶藍光。
那是什麼東西?
唐天書凝視著自己手掌之中的藍光,突然哈哈一笑,「陵宴,這不會是‘執手偕老’吧?」
李陵宴緩緩撩開簾幕出來,眼神帶了點佩服地看著唐天書,「這是最好的‘執手偕老’。」
唐天書看著他頸上戴的鑽石似的東西,仰天大笑,「陵宴,唐天書跟你四年,今天才徹底服你!我說過哪一日你拋了你家里老老小小的牽掛,放開手腳,你必是梟雄豪霸!此後天下定是你的!我一條命交與你了!」
冷琢玉臉色蒼白,她遠沒有唐天書瀟灑,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陵宴,我一條命也交給你了……」
大廳中人人爭先恐後地對李陵宴跪下,紛紛爭搶著大喊「對李大人效忠」、「誓死追隨會主」,三更時分,周家莊內不僅成了個鬼窟,還是成了個瘋鬼窟。
李陵宴在眾人的獻忠之中含笑,似乎心情很平靜。
冷琢玉眼圈一熱,想哭卻欲哭無淚。「執手偕老」,江湖十大奇毒之首,它于人身並沒有什麼危害,甚至能駐顏強身,但是中毒者性命與施毒者息息相關,施毒者一死,中毒者便跟隨而去宛若殉情,所以稱「執手偕老」。施毒者可以隨時讓某一個中毒之人死,此毒發作時骨骼寸斷痛苦無比,他也可以讓中毒之人生,賜以解藥,但此毒的解藥只有施毒主人才能配制。她還年輕,她還不想死,但是……她更不想現在就死,她必須保李陵宴不死。
這里人人都必須保李陵宴不死!
至此,李陵宴牢牢掌握姜臣明和劉妓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原有的祭血會的一切,都在他指掌控制之中,不可顛覆。
接著他含笑發出了第一道命令︰漢軍拔營,當即化整為零移師北上,一個月後集結華山南麓,逃逸者死、遲到者死、泄密者死。
漢軍指揮領命而去,唐天書與冷琢玉心里清楚︰洛水源出華山南麓,李陵宴移師北上,是要與那位日漸崢蠑的碧落宮少年一較——誰才是當今天下第一梟霸。他與聖香立下死亡之約,而後選擇對敵宛郁月旦,看此時江湖誰才能真正獨——霸——天——下——誰會在這一個月之中死?
誰才能在之後獨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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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宴對冷琢玉發出第二道命令︰各派祭血會中人暗殺各派掌門,凡敢動手主人贈以黃金千兩!
冷琢玉咬唇發誓一定做到。
然後李陵宴對唐天書下第三道命令︰殺聖香、容隱二人!
唐天書領命。
李陵宴三令發畢,周家莊大堂之內落針可聞,只听到陣陣寒風刮過窗縫,發出了鬼哭狼嚎一般淒厲可怖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聖香和容隱到達周家莊的時候,周家莊人去樓空,在一夜之間撤得干干淨淨,只留下幾只黑狗在院里餓得嗷嗷直叫。
李陵宴帶走了劉妓,如何在一個月之內找到他的行蹤,而後擊敗他、奪走劉妓?聖香問玉崔嵬如果他是李陵宴,昨晚會怎麼辦?玉崔嵬想也不想說他會挑釁碧落宮,以求傾城一戰,逐鹿中原。聖香嘆了口氣,問從零陵到洛陽最快的路是哪一條。
「是哪一條,我怎麼知道?」玉崔嵬抿嘴笑,斜眼看著地上喘氣的黑狗,「但說不定,這些狗是知道的。」
聖香眼楮一亮,開門放出那幾只黑狗,只見幾只黑狗紛紛往縣北跑去,「這些狗認得主人的味道。」
李陵宴在這里數月,這些黑狗早巳認了新主人。
苞蹤黑狗到了河邊,李陵宴幾人顯然乘船而去,聖香招呼岸邊一艘快船靠岸,正打算上船直追,突然一怔︰那快船里一個人清俊利落地撩開門簾出來,卻是唐天書。
「陵宴說你們三個時辰後當趕到此地,」唐天書一笑,拖著調子含糊地說,「你們——快了半個時辰,真不愧是他心中勁敵。」
容隱冷冷地道︰「下船!」
他這兩字命令讓唐天書一怔,一瞬間竟未醒悟他的意思,頓了一頓才明白容隱竟喝令他下船讓路,他和聖吞一行要上船追擊。一時間唐天書笑了起來,覺得容隱此人頗有意思,「我要是不下呢?」
容隱不願與他廢話,「刷」的一袖如刀揮向唐天書頸項,唐天書含笑挺立,竟不避讓。容隱一袖割到唐天書頸上,他絲毫未傷,陡然翻手一抓,在容隱不身勁力爆發,衣裳鼓起,把飛來的鵝卵石一一震落,而後縱身而起往聖香身上扣去。
聖香的武功和練成「化骨神功」的唐天書比自然差之遠矣,但他逃命的本事天下第一,見唐天書飛身撲來,他轉身就逃。容隱手中兩塊鵝卵石直擊唐天書後腦,只听「嗡」的一聲,唐天書硬受了那一擊,驀然回過身來,他清俊的容貌已變得猙獰可怖,飽受重擊之後臉頰浮腫,十分可怕。容隱自不懼他怒目相向,正在這一頓之間,唐天書一聲暴喝,五指一張一握,一招「妙手何處得文章」凌空攝物,那勁力強勁之極,一把扣住的是容隱的頸項!唐天書五指顫抖、抽搐、青筋暴起,容隱猝不及防被他凌空抓住,剎那之間他的頸骨「喀喀」作響,頸上出現深深紅痕,頃刻之間便要被唐天書親手掐死!
「容容!」姑射和聖香同時月兌口驚呼。
泵射奔了上來以半截烏木琴瘋狂地砸唐天書的頭,一下、兩下、三下……烏木琴碎屑紛飛,聲聲悶響。唐天書仰天大笑,手指越扣越緊,容隱雖是極力忍耐,但嘴角也漸漸溢出了血絲,臉色青紫。玉崔嵬見狀作勢欲起,想要上前幫忙,突然喉頭一腥,他肩傷、內傷同時發作,竟吐出了一口紫血來。聖香情急拼命,撕下一片衣服猛地捂住唐天書的鼻子、嘴巴,姑射大叫一聲丟下烏木琴來幫忙,唐天書全力運功難以反抗,只是拼命掙扎,聖香和姑射合力堵住唐天書的口鼻,不讓他呼吸換氣。唐天書掙扎之余拼命運功欲殺容隱,但容隱本身功力並非泛泛,饒是他全力以赴,也不過勝過容隱一分!如此僵持著,看誰先窒息,誰就先死,誰多忍一口氣,誰就活命——足足掙扎了一炷香時間之後,唐天書雙目翻白昏了過去,手中勁力失去,容隱陡然深深吸了口氣,臉色蒼白之極地看著唐天書昏厥的身體——方才的僵持已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早巳超出了常人致死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