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暖與宛郁月旦差不多同時出門游歷,本是一路,卻在路上錯過了。于是宛郁月旦與畢秋寒在一起遇到了聖香,聞人暖卻和唐兒四處游蕩,到最後乘船到了大明山。宛郁月旦因為畢秋寒被殺,帶著李雙鯉提前回宮,聞人暖卻直到此時方才回宮,自然不知道李雙鯉是誰。听到她「整天跟在小月後面」,她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說不上心里是什麼感覺,卻是想笑。曉秋忿忿不平地捶她,「笑什麼笑?小月要是被她搶走了,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誰要和她搶了……」聞人暖笑了起來,「我把月旦送你,我不要。」
「你胡說什麼……」曉秋爬到她床上和她滾在一起笑。
宛郁月旦走出聞人暖的房間,李雙鯉跟在他身後。頓了一頓,他微笑問︰「李姑娘有事嗎?」
李雙鯉臉上一紅,連忙搖頭,「我……我……」
她低頭弄她的衣角,宛郁月旦卻已經走開,她吃了一驚抬頭想要挽留,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圈一紅,十分委屈。
這樣的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曉秋和聞人暖透過窗戶看見,在房里竊笑,李雙鯉低頭慢慢走開。
「我覺得她很可憐的。」聞人暖哧哧地笑,「好害羞的姑娘。」
「我不喜歡她,長得漂亮又怎樣?秋寒哥死了,她除了哭只會吃白飯。」曉秋哼了一聲,「還听說是碧大哥抓來的那個什麼李侍御的妹妹,誰知道她跟著小月留在咱們這里是、不是想要救人?依我看就是應該把她也關起來……」
聞人暖「撲哧」笑了,「讓你做宮主定是個暴君,可怕、可十白,我還是離你遠點安全……」
「死阿暖!」何曉秋叫了起來,抓住她的頭發,「快告訴我,出去外面看到什麼了?有沒什麼奇遇?遇見什麼白衣公子沒?」
「白衣公子嗎?沒有見到。」聞人暖笑道,「遇見了很多老頭子。」
「唐兒呢?」何曉秋問。
聞人暖仍在微笑,「唐兒死啦。」
何曉秋驀然怔住,「什麼?」
「唐兒死啦。」聞人暖慢慢地說,「曉秋,我遇見了一些……永遠沒辦法忘記的事呢……」
「唐兒怎麼死了?」何曉秋臉色蒼白。
「被屈指良砍死啦,」聞人暖幽幽地道,「就像秋寒哥一樣,被屈指良……殺死了……」她輕輕地說,「我——恨那個屈大俠……他太殘忍、太殘忍……」
「小月一定會給他們報仇的!」何曉秋握住她的手,牢牢握住,語氣堅定充滿信念,「小月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你要相信他!絕對!」
聞人暖露出一個虛浮的微笑,「嗯,我相信……」她相信宛郁月旦一定會給畢秋寒和唐兒報仇,一定會!可是她在其中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姐妹一個唐兒,她遇見了毫不容情的殺戮,遇見了絕不放棄的掙扎,遇見了毫無保留的收容,遇見了一種……特別澄澈的拯救,遇見了一種特別任性小我的大愛……她遇見了聖香。
然後失去了她自己,和她所有的閑適懶散,所有的。
宛郁月旦走出黃蝶村,在太清村半路上收到一封輔平飛鴿寄回的消息,上面寥寥幾字,說到聖香病重,似乎只有「麻妃」能治。身旁的聞人壑讀信給他听,讀完了,宛郁月旦問︰「種下去的‘麻賢’如何了?」
聞人壑回答說正在結子。
原來「麻賢」、「麻妃」是一種叫做「帝麻」藥物的根睫和果實,唐天書夾在書里狀若樹葉的東西正是「帝麻」的葉子,這種藥物養于水中種下地里會發芽生長,最後長出救人性命的「麻賢」、「麻妃」。
但一株「帝麻」只得救一人,其葉不經過百年不能發芽生長。聞人壑讀完信忍不住說︰「宮主,此藥關系重大,暖兒她……」
宛郁月旦撕破了那封信,「我知道……」
一株「帝麻」只得救一人,聞人暖與聖香……他要救誰?
對于從不出錯的宛郁月旦,答案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我想——會一會姜臣明,還有他座下李陵宴和屈指良……」宛郁月旦轉了話題,「這是我如今在想的事。」
他漸漸成為一方霸主,不久之前和聖香玩耍吃飯喝酒的往事,仿佛于他都已忘卻了。
聞人壑覺得欣慰,宛郁月旦定能將碧落宮帶到從所未有的高度,成就前所未有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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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梨花溪。
「十年磨一劍,霜刀未曾試……十年焉在東,十年焉在西,心為磨劍石,剔透一劍知……今日把擬君,誰為不平事?為善者以贊之,為亂者以逐之,為謠者以闢之,為惡者以懲之。十年磨一劍,霜刀未曾試。今日把擬君,誰為不平事……」
玉崔嵬撥著容夫人姑射的烏木琴,在窗外亂彈琴。
聖香的房中,聖香墊著被褥坐在床上,聿修這日不在,著手聯絡岐陽幾人去了。容隱充耳不聞窗外玉崔嵬亂彈琴,緩緩地道︰「姜臣明自大明山兵退,必不能走遠,定是躲在大明山附近。」
「大明山往西都是大山,入了蜀地要出兵中原很難。」聖香高燒未退,笑了笑,「諸葛亮死掉的故事告訴大家,躲到祁連山後面是不對的。」諸葛孔明六出祁連最終兵敗的眾多原因之一是蜀地環山,軍隊越山而出攻打中原,到達的時候已是強弩之末,糧草不繼體力不支,豈能得勝?這道理姜臣明怎能不知?因此聖香料他不會傻得躲入四川。
容隱頷首,「李陵宴的詩能說明一點。」他轉過身來面對聖香,「‘劉家院落滿庭芳,姜花水圃映畫梁。’姜臣明所住的地方開有姜花,此花生長流水之畔,氣候溫暖之處。」
聖香瞪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不是小宴湊的?」
容隱不理他,只淡淡地道︰「而姜臣明既然有上萬殘兵,要能進退自如,自不可能躲在十分偏僻的小溪小河之旁,要移動萬余兵士,川貴之地丘陵、樹林、水道眾多,不宜騎馬,只宜坐船。」頓了一頓,他緩緩地說︰「所以——該有一條大河。」
「大明山附近大河很多。」聖香嘆了口氣,暫時不和他計較「如果‘姜花’兩個字是李陵宴湊的怎麼辦」這種問題,「但是往西是四川和好多大山,往南是大海,姜臣明應該往大明山北或者往東的一些地方走。」
「‘劉家院落滿庭芳,姜花水圃映畫梁。’」容隱語氣微微沉了下來,「我猜測——」容隱很少說出「猜測」二字,聖香眉梢微揚,只听他沉聲道︰「姜臣明如今所處之地,有庭院畫梁,又該是一處富庶人家。」
聖香「嘩」的一聲叫了起來,笑道︰「那就說明——」
容隱眼眸深處有點笑,接口森然道︰「不外乎馬平、桂林、零陵、曲江四地之一!」
「先從零陵著手!」聖香笑意盎然。
原來自大明山紅水河一帶,雖說水脈不計其數,但能行大船的河道不多,都為紅水河支流。在此極南蠻荒之地要找到有「庭院畫梁」的府邸,必在縣城繁華之地,而有大河經過且有繁華縣城的地方不過馬平、桂林、零陵、曲江,此外不是太遠就是無河。且這四地之中,馬平、曲江雖說有大河經過,但馬平之河只能往西,曲江之河順流只能入海。只有桂林、零陵二地從紅水河支流接湘江,如果姜臣明躲在這條道上,倒可以從湘江到洞庭入長江然後轉運河直入大宋月復地。桂林、零陵二地之中,自是零陵偏僻,因此聖香笑說從零陵著手,查姜臣明是否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