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江公子有氣無力地繼續點頭,「我……我不知道是誰……他在我背後……」
聖香無限同情地看著他,喃喃自語︰「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是大俠不要穿著白衣服到處晃,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一封血書。」
「少爺,梁園之約絕不可去。」畢九一見剛才說的話聖香好像都沒听見,忍不住再說一次。
「我不去。」聖香乖的樣子比誰都乖,「我怕死。」
畢九一稍微放了點心,「此事須靜候老爺回來……」
「總管,前門……前門又有一個人被砍傷……」
泰伯慌慌張張地從訪燈院大門;中了進來,差點跌了一跤,「前門又有一個白衣人被砍傷,背後還是這幾個字,怎麼辦?」
畢九一一怔,泰伯身後跟著兩個家丁,扛著另一個白衣人。這個白衣人聖香可就不認識了,純屬路人甲,和江公子一模一樣,背後被寫了十二個字。
「這……這是誰在相府外做這種事?」畢九一大怒,「給我派二十個家丁把前後門看緊了,再有誰在門口傷人,立刻抓住了報官!」
聖香縮了縮脖子,心下有大事不妙的感覺。
丙然那天到快日落的時候,丞相府一共收到了四封「血書」,除了前後門的兩「封」,還有兩個是直接從牆外扔進來的,都是身著白衣、路過丞相府的路人,背後都寫了那十二個字。以字體來看,寫這四封「血書」的是同一個人。
這人究竟是誰?
畢九一把這件事作為四件傷人案上報了最近的軍巡鋪,但軍巡鋪出動百人在附近嚴密搜查,卻毫無發現。接著發生的事讓畢九一更加頭痛緊張——日落時分,他發現聖香不在府里,不知道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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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梁園。
梁園又名梁苑,也名兔園。相傳是西漢初年,梁文帝之子梁孝王劉武所建,位于開封禹王台一帶。
「梁園雪霽」為汴京八景之一,據《西京雜記》記載︰「梁孝王好營宮室園囿之樂,作曜華之宮,築兔園,園中有百靈山,山有膚寸石、落猿岩、棲龍岫,又有雁池,池間有鶴洲、鳧渚,其諸宮觀相連,延亙數十里。奇果異樹,瑰禽怪獸畢備。」因此是十分著名的地方。
日落時分,梁園已經軍巡鋪搜查數次,一無所獲,此時僅留下幾十人看守梁園各處入口,大隊人馬已經退去。
兩個人影悄然越牆而入梁園,幾個起落已經到了百靈山上。百靈山山勢怪異秀拔,兩個人影入山之後全無蹤影。
片刻之後兩人攀上百靈山最高處,在山頂可以縱覽整個梁園景致,其中一人森然道︰「來了。」
另一個人猛然抬頭,他本在看地上螞蟻搬家,聞言東張西望,「在哪里?」
第一個說話的當然是容隱,看螞蟻搬家的當然是聖香。容隱不答,只見一支短箭自棲龍岫射出,「咄」的一聲插在聖香背後的大樹上。秋天樹葉干枯,這麼一震,滿樹落葉紛紛飄落,像下了一陣落葉雨。聖香把箭拔了出來,那箭上果然扎有書信,打開一看,里面的字體秀拔整齊,寫道︰「劉家院落滿庭芳,姜花水圃映畫梁。聯雁秋風南行早,姻緣終是深洞房。屈指低眉端琴坐,去年尤羞賀新郎。殺人春風桃花面,玉靨攜香共枕涼。」
這分明是首艷詩,但容隱和聖香一眼看到的都是「劉、姜、聯、姻、屈、去、殺、玉」。抬起頭來兩人互視一眼,這是誰在通風報信?如非與劉、姜一路,絕難知情,既然這人能通風報信,為什麼不直說劉妓和姜臣明聯姻,屈指良奉命殺玉崔嵬,卻要寫艷詩?此人的意思當是要聖香救玉崔嵬,但他卻連傷無辜路人四名以傳信,這難道是有求于人的表現?相視一眼之後,容隱沉聲道︰「李陵宴!」
聖香點頭,這種事除了李陵宴誰也做不出來,「他果然和劉妓在一起。」
容隱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劉妓和姜臣明聯姻,這一股勢力越發壯大,如不能早早遏止,必是一場腥風血雨。只是李陵宴卻為何能忍姜臣明——姜臣明手下屈指良是他殺父仇人,李陵宴二十多年來想做的不就是為父報仇嗎?為何他竟然能和屈指良共處——他屈居劉、姜之下有何企圖?
兩人正在詫異之際,棲龍岫有人掠出,對著山頂兩人遙遙行禮,轉身離去。她竟不隱藏身影,容隱一眼認出這是李陵宴「四裂月」之懷月,不想傷人留字的竟是一位容顏華麗的女子,難怪門外軍巡鋪抓不到犯人。
聖香感興趣地看著李陵宴寫給他的艷詩,半晌一本正經地道︰「小宴寫詩的本事極差,這詩平仄不齊,沒有對仗,根本就是一首打油詩。」
容隱臉色慎重,「屈指良要殺玉崔嵬,嘿!又是俠士殺婬魔的一樁義舉,以屈指良名望地位和那一身武功,誰敢阻攔?誰又能阻攔?」他難得冷笑,那譏諷之意一掠而過,「何況以玉崔嵬昔日作為死有余辜,為何要救?」
「容容。」聖香嘆了口氣,「你忘了大玉有菩陽刀,可以號令十一門派為他做事,如果屈指良真要殺他,你說是誰會先死?」
容隱默然,雖說被玉崔嵬所救的名宿們尚不知道玉大俠竟是一代魔頭,但君子一言既出絕難悔改,何況是十一門派共同立誓鑄刀,怎能抵賴?若是守信為玉崔嵬驅使,難免和屈指良正面沖突;若是斷然反悔,這十一門派不免威名掃地,這件事當真兩難。何況屈指良早巳不是當年正義凜然的俠士,連畢秋寒他都能下手,無論是十一門派的無辜弟子還是聖香,在屈指良劍下又算什麼?「你打算怎麼辦?」容隱問。
「我打算找一個打鐵師傅,」聖香笑嘻嘻地看著容隱,「然後介紹給你。」
容隱深沉的眼眸里泛起一層淡淡的笑意,「好。」
兩人從百靈山上下來,半路容隱回姑射那里,聖香回丞相府。
容隱明日啟程前往君山,他要奪走這把礙事的菩陽刀,然後聖香會找一個便宜的打鐵師傅把那把刀熔掉,這就是聖香的打算。
一腳踩進丞相府,聖香猛地看見趙祥站在門口一臉陰沉地看著他,「那個……我出去……散步……」
聖香干笑,盤算怎麼繞過趙祥身邊溜進府里逃之天天。
趙祥冷冷地看著他,「你去哪里了?」
「我去——散步——」聖香無比認真誠摯地說,「天氣涼了螞蟻在搬家,過幾天可能會下雨,所以我趁天氣好出去散步。」他絕對不是在說謊,他的確出去散步了,還看到了螞蟻在搬家。
趙祥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遍,確認他的確毫發無傷,才又冷冷地道︰「爹在等你,有話對你說。」
聖香哀號︰「他怎麼每天都有話對我說?前天說終于看到我回來了,昨天說健康的重要性,今天還有什麼可以說?」
趙祥不理他,轉身往他自己房里走,這次如果不是聖香失蹤,趙普心急如焚把他招回來,他是絕不會回家的。就算回家了,他也不進趙普和聖香住的園子。
「喂,二哥!」聖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趙祥猛然甩開他的手,厲聲喝道︰「什麼事?」
聖香笑顏燦爛地對著他,「陪我去見爹!」
趙祥「嘿」了一聲,「打從十八年前離開家門,我就沒打算見他。」
「陪我去見爹啦——」聖香立刻垮下臉,可憐兮兮地看著趙祥,「你不知道爹最近年紀大了,一句話都要說三遍以上,一次教誨都要說半個時辰以上,二哥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