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明……
婧明啊……
婧明……什麼都不懂的婧明啊……
他的眼睫微微眨動了一下,帶著無以言喻的潤澤和迷惑的神情,緩緩地往婧明的紅唇吻了下去。
她往後坐倒,在藺霖的氣息堪堪呵到她臉上的時候,手指往後一撐,「登」的一聲她的手指拂到了藺霖那架古箏的琴弦。
那一聲弦響像一聲驚嘆,藺霖和婧明的唇相差一線沒有觸及,他的眼楮依然明澈烏黑,怔怔地看著婧明的嘴唇。她依然唇齒微張,眼神由被蠱惑變為茫然,繼而不解。他沒有吻下去,深深地吸一口氣,放開了婧明,他的手顫抖以至于盒飯差一點翻倒,用雙手捧住才能控制,「我……」
「你要人陪你,不是嗎?」她也深吸一口氣低聲說,「對我說真心話,我想要和真正的藺霖在一起,我想要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吻我?」她輕聲問,「你不知道——拒絕別人的好意也一樣是傷害,不吻我也是——」眼睫微微向上揚起,她低柔地吐氣,「不想吻我就不要做出要吻我的樣子,不想要別人關心你,你就讓我討厭你吧——或者,讓我恨你?」
他的唇型長得很孩子氣,不管是抿起來還是張開。他現在抿著嘴,抿得很緊,有濃重的痛苦的味道,突然他開口說話,聲音是啞的「我不能……」
「沒有什麼能不能,」她打斷他,「只有你要不要?」
「我不能。」他終于還是那樣冷靜地往後退,那麼大的眼瞳黯淡無光,以至于都顯出了一種枯澀的顏色,「我不能,而不是我不要。」他輕聲說,「婧明,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有很多事應該想得遠點,現在的喜歡都是沒有結果的。你喜歡我……那又怎麼樣呢?幾年以後你就會覺得今天晚上這件事是年少輕狂,甚至讓你難為情,不是嗎?以後你可以愛上很多更優秀更溫柔體貼的人,你一直都很優
你有很好的前途,不要為了我……」「你看過李碧華的《橘子不哭》嗎?」她打斷他的話,「‘生命無常,可思念永恆,灰飛煙滅的時候,你最想和誰在一起?’」凝視著藺霖,她慢慢地說,「我想過了,如果有一天世界或者我灰飛煙滅,那時候我當然已經不和你在一起,但是至少有一些東西……能有一些東西讓我不後悔……」
「婧明……」
「反正——」她笑得有點自嘲,有點輕松,「反正我已經在身敗名裂中,藺霖,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們在一起會有好結果,但是至少——愛我兩年吧。」她說,「從現在——一直到畢業,給我兩年時間來討厭你,好不好?」
藺霖張開嘴唇要說什麼,她湊上唇來吻住,把他壓倒在地上——藺霖驚惶地穩住手里的盒飯,再驚惶地看著雙手把他壓在地上的婧明,看著她先是詫異、然後有點奇異的眼神看他,最後突然領悟過來大笑起來,「剛才那個——是你的初吻?」
藺霖難得露出尷尬的表情,她撐在他肩頭仔細地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楮,「愛我兩年,給我兩年時間來討厭你,或者恨你,好嗎?」
他的心跳通過她灼熱的手掌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她伏繼續去吻他那因為心跳而顯得越發紅潤的唇。氣息相呵發絲相觸的時候,他吐出一口全是溫暖的氣息,在婧明吻他的時候感覺到他唇線微微地變化,他說︰「嗯……」
背後的電視響起終場的哨聲,她伏在他身上,感覺著彼此月兌韁的心跳,「我很討厭,是嗎?」她輕聲說,發絲和語氣都輕輕觸著藺霖的臉頰。
他望著天花板,「嗯……你很討厭……」
「我真的很討厭嗎?」
「你真的真的很討厭……」
你給我兩年幸福,而我用兩年時間去恨你,暫時……就這樣吧……
「藺霖,你現在心里在想什麼?」
「沒什麼……在想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因為我是林婧明。」
「你不怕傳染?」他微微側過身看著她的側臉,現在婧明和他並肩躺在地上看天花板,那側臉溫軟細膩得像上好的布丁。他微微張嘴,很想湊上去咬一口,心跳得好快。
「我不信我會那麼倒霉。」她答,「人家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他勾起嘴角笑笑,怎麼會那麼想擁抱身邊的這個人?喜歡?也許是喜歡吧……總覺得語言沒法完全表達,想要去咬她去抓住她去抱著她,只有肌膚相貼才能抒發那種想要親近的感覺,可是他不敢,「看過日劇《神,只是多一點時間》嗎?」
「嗯,深田恭子和金城武演的那片?演得很美。」
「誰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深田恭子演的Masaki不是死了嗎?」他繼續在似笑似嘲地勾著嘴角。
「那是電視劇!」
「連電視劇都演不到愛情發生奇跡,何況現實?」他將了她一軍。
她躺在地上看天花板,天花板的燈被藺霖擦得很亮,「我很喜歡Masaki要生下孩子的時候,對要去美國的Keigo說︰‘我們是有未來的。’就算沒有奇跡——」她側頭看了藺霖一眼,發現他也在看她——于是四目凝視。她說︰「就算沒有奇跡——有那麼幸福的一瞬間,有那種信仰,有那麼快樂,都是很美的。」
「呵呵,我還是覺得,愛情…?痛苦比較多……越簡單越快樂……」
她同意,「如果我不愛你,也許會比現在快樂,蛾子要撲火,不過是無可奈何……」
他一笑,「我如果堅持不答應你,也許也會比較快樂。」
「也許吧……可是你愛我,我知道你愛我。」
「是嗎?」他不置可否,躺在地上看天花板,突然覺得很滿足,有一個人信誓旦旦地說愛他,並且一口咬定他也愛她,那听起來有一種安全感……很久很久都沒有體驗過的安全感,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他像飄浮在海上的一塊浮木,在無邊黑暗里飄著,黑水底下有怪獸,他懷著和黑暗一樣無邊的恐懼飄著,終于有一個人在被他再拒絕之後,一把抓住他說︰「我知道你愛我。」這種安全感或者來得很自私,或者根本只是因為自己害怕付出卻能不勞而獲的喜悅,或者根本就是一種幻覺,但是剎那問他真的覺得自己抓住了一點點幸福,像身邊這個躺得比他還肆意的女孩,真的能給他些什麼似的。
「喂,藺霖。」她雙手平攤躺在地上,「你現在心里在想什麼?」
「怎麼老問?」他笑笑,「沒什麼。」
「我想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我想知道你以前在想什麼。」她仍然睜著眼楮看天花板,「我從來沒有對你說謊,我希望有天你也能像我對你一樣對我……只不過是那樣而已,你不用理我,我知道仗著自已對別人付出很多就要求別人一樣對你是很過分的事。」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他才說一句話,「叮咚」一聲門鈴突然響了。
婧明怔了一怔,現在已經十一點了,還有人來找藺霖嗎?她爬起要開門,突然想起來︰自己孤身一個女生在男生宿舍里,她沒去開門一溜煙地躲進了浴室。藺霖去開門,她從浴室門縫里隱約看到按門鈴的是個個子高挑的中年人,頭發烏黑,樣子被藺霖擋住看不清楚,依稀長得很清爽挺拔,那是誰?
餅了會兒藺霖關上門回來,她從浴室探出頭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