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寶馬」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嗯,我家不僅有寶馬,還有兩輛。」
她看著他也笑了起來,「是嗎?可惜在我愛上藺霖之前不知道,不然就不會放你去維也納了。」笑完了她望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其實,我們都沒有在戀愛。一直都是你對我好,我不停地愧疚,然後不停地騙你。」她從前憎恨說謊,但現在知道,有人愛說謊是飲鴆止渴,沒有未來的。
「我知道。」他說,「你昨天下課和團長在一起,然後去了他家。」
她頓了一下,「藺霖告訴你的?」
「團長不會那麼八卦,」張凱皚說,「是別人看見你們在一起,進了團長的那棟公寓。」
「我在追他,他不要我。」她簡單地說.「他說你有寶馬。」
張凱皚又笑了笑,「團長是個牛人,不過不適合談戀愛。」
「你知道藺霖的故事?」她也笑笑。
「不知道。」他一口否定,「我只知道他到現在還愛著某個女人,但不是你。」
這句話讓她怔了一下,藺霖……不是說他不信愛情嗎?心里還愛著某個女人……誰?李琛?競蘭?「所以你說我可以愛藺霖,但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她試探著問。
張凱皚低低地說︰「他不會愛你的。」
「我知道。」她也低頭,「就像不管你怎麼怎麼好,我也愛不上你一樣。」
張凱皚沉默。
兩人之間的空氣頓時一片靜默,過了一會兒,「去維也納吧。」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嘆了出來,「我覺得你去那邊會比較好。」
張凱皚繼續沉默,過了一會兒問︰「為什麼?」
「因為維也納沒有我。」她看著自己的鞋子,那是雙鮮艷的布鞋,用油畫棒畫了兩只蝸牛在上面,「沒有我你會比較好的。」
張凱皚雙手伸上來撐住額頭,「我不習慣放棄什麼東西。」深深呼吸了幾下,他若無其事地放下手臂,「等我一年。」
「什麼?」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去維也納,但是你等我一年——」張凱皚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你去追他,但如果他甩了你,你等我一年。」他那雙靜默卻野性的眼楮看著她,「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這個男人……愛上了就不松手……她驚愕地看著張凱皚,「何必呢?你何必這麼對我……」
「今天如果是你要走,你會怎樣?」張凱皚凝視著她,就像一頭獨虎凝視著獵物,又像瀕死的獵物冷冷地回視獨虎,「我的心情不過和你一樣。」
如果今天要走的是她,她當然會……不顧一切地要藺霖記住她,然後拼命地爭取回來。只不過冷冷頹廢的凱皚也會像她一樣瘋狂嗎?原來凱皚的霸氣……至少也有一半來自這種盲目的瘋狂,他愛她,就像她愛藺霖一樣,從相遇的第一眼就覺得吸引,然後目光離不開這個人,听不到他的消息就很煩躁……怔怔地看著他,她到現在才有無限的歉疚,她一直不知道他也愛得那麼認真……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約你出來的那天,我有多緊張。」他輕聲說,壓下頭來壓在她肩頭,「你又不知道我去訂蛋糕等你的時候,多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切——」
她一點也看不出來,她以為他隨隨便便散散漫漫,她怎麼能從一只獨虎眼里看見他的不安?她的心思全在藺霖身上……她看不透藺霖又看輕了凱皚,無言以對眼前真的真的深愛自己的男人,她閉上眼楮,覺得胸口很悶,難受死了。
「喂,如果他讓你變成奚競蘭那樣,我饒不了他。」張凱皚沒再說他愛婧明愛得多痛苦多窩囊,一切只結束在他沉重的深呼吸里,「那——就這樣了。」他站起來筆直地往前走,婧明站起來,他們還沒有說分手呢。
正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張凱皚轉身扔了一個東西給她,「再見。」
她「啪」的一聲接住,捧在手里冰涼的感覺,是包得很好的一塊榴褳,幾乎沒有流露榴褳的香氣,沉甸甸也很干淨,抬頭再看凱皚,他已經走出去很遠。
他沒有回頭。
校道的樹木花草在六月的陽光下都很清晰,紅紅綠綠一點一點像相片里庸俗敗破的襯托.蟬聲嗚叫得刺耳,熱氣以比空氣更清晰的形態升騰,一層一層地模糊他的背影。
正午一點,東楓居門口那條路上沒有別人。
她看的時候,她才知道,所謂白天、酷暑、鮮花都是黯淡的顏色,熱得讓人鼻塞,熱得讓人眼澀。心髒在胸口怦怦地跳,開口呵出一口從胸膛心髒那里出來的氣,眼淚奪眶而出,她再吸一口氣擦掉眼淚,把濕紙巾貼在臉上,她對不起凱皚。
凱皚的媽媽很快地從餐廳推門出來,「怎麼了?」她剛才一直看著他們兩個談話。
她拿下紙巾,凱皚的媽媽看見她微紅的眼楮,婧明笑笑,「我們分手了。」
凱皚的媽媽嘆了口氣拍了拍婧明的肩,婧明無言地撲進她懷里,她拍了拍婧明的頭,「好孩子。」
她感到了媽媽般的感覺,嗚咽地說︰「我不是好孩子,我明明知道不喜歡凱皚還和他在一起……我不是好孩子……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別人……嗚嗚嗚……」她哭了起來,「我不是好孩子……」
凱皚的媽媽模了模她的頭,把她摟在懷里。婧明身材嬌小縴細,摟在懷里特別楚楚可憐,凱皚的媽媽嘆了口氣,「都還是小孩子。」
她無語地往凱皚媽媽身上埋,有一聲沒一聲地哭,「我不是故意對他這麼壞…我不知道我會那麼喜歡那麼喜歡藺霖嘛…」
那時候,依然是六月、酷暑、正午一點。
藺霖在家里,望著一屋子狼藉︰今天早上兩個人匆匆忙忙去上學,昨天晚上看電視吃的許多零食的包裝和飯盒袋子還在家里。他一貫整潔,正在打掃房間和整理東西。無緣無故心頭微微一震,他右手無名指修長的指甲在桌上勾起一條項鏈,那項鏈閃閃爍爍價值不菲,
幣著一些十分精致瓖銀絲邊的小石頭,是婧明的東西。提起來放在掌心,感覺像鞠了一份婧明的氣息,單純澄澈而充滿了小女人的味道。手心微微一顫,那東西跌下去掛在他胸口晶晶亮閃閃爍,他心頭再顫了一下,那條項鏈在他領口晃來晃去,輕微的重量和觸感,就像只有靈性的貓一樣。
這種項鏈,李琛也有類似的一條。他想起來網聚那晚打撲克的時候,那條項鏈在她頸上閃閃發光,又想起競蘭依稀也有如此的一條手鏈。輕輕地把那條項鏈從領口拿下來,他手指一顫,在項鏈上竟刺出一滴血來,他悚然一驚,才發現那項鏈是因為摩擦斷了,才掉在桌上的。他的手指被磨斷的金屬絲刺破,鮮艷的血沿著閃亮的金屬絲滑落,出奇的紅。
這條東西染上了他的血,不能還給她。
藺霖把項鏈拿起來收進抽屜,掃掉桌上的垃圾,提到外面去丟掉。然後拿抹布抹桌子。這時候電話響,他過去接電話,婧明的聲音像兔子失去了窩里的稻草,淚眼汪汪要哭的樣子「藺霖,我和凱皚分手了。凱皚要移民去維也納,可能都不會回來……我和凱皚分手了……」
這個女孩!他一只手接電話一只手抹桌子,「你不留他?」
「我勸他走。」她在逐漸冷靜中,抽泣了一下,「我覺得好對不起他。」